第九十四章刺杀
腊月二十八,北境的风雪达到了顶峰。鹅毛大雪被狂风卷成白茫茫的漩涡,天地间一片混沌,能见度不足十步。
严寒如同无形的猛兽,吞噬着一切生机。这种天气,连最耐寒的草原狼都蜷缩在洞xue深处,更遑论人类。
黑石城内外,除了必要的岗哨在风雪中瑟瑟发抖地坚守,大部分士兵都缩在帐篷里,围着微弱的炭火取暖,咒骂着该死的天气,憧憬着即将到来的年节和首领承诺的丶虽然被克扣但总比没有好的酒肉。
他们不知道,致命的猎手,已经踏着风雪的掩护,悄然潜入了这座他们自以为固若金汤的巢xue。
黑石城核心区域,拓跋宏巨大的王帐内,却是另一番景象。巨大的青铜火盆里炭火熊熊,驱散了帐外的严寒。
帐内弥漫着烤羊肉的膻味丶劣质马奶酒的酸味和汗液的混合气息。拓跋宏高踞主位,刀疤脸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他面前的长案上堆满了烤得焦黄的羊腿和大块牛肉,几个依附于他的小部落首领作陪,正谄媚地向他敬酒,说着言不由衷的吉利话。
“大首领放心!等这鬼天气一过,开春草长马肥,咱们再集结大军,定能踏平断魂关,活捉谢昭云那小白脸,给大首领报仇雪恨!”一个喝得满脸通红的乌桓小首领拍着胸脯保证。
“对!对!活捉谢昭云!”其他人纷纷附和,帐内充斥着粗野的笑声和喧哗。
拓跋宏大口撕咬着羊腿,油脂顺着嘴角流下,眼中却并无多少笑意,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和烦躁。
一年的消耗战,他并未占到多少便宜,反而因为粮草短缺和谢昭云层出不穷的袭扰手段,威望受损,内部矛盾暗涌。
谢昭云……这个名字如同跗骨之蛆,让他寝食难安。他仰头灌下一大碗马奶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试图压下心头那股不安。
“报——!”帐帘猛地被掀开,一股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雪沫灌入,冲散了帐内的暖意和喧嚣。
一名浑身是雪的传令兵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声音带着惊恐:“大……大首领!不好了!风正帆……风正帆那老匹夫疯了!他……他趁着风雪,率大军猛攻黑石堡和狼牙口!攻势极其猛烈!外围兄弟们快顶不住了!”
“什麽?!”拓跋宏猛地站起,带翻了面前的酒碗,油腻的酒水洒了一地。他眼中瞬间爆发出惊怒交加的光芒!
“风正帆?他敢主动出击?还是在这种天气?”短暂的震惊後,他脸上浮现出残忍的狞笑,“好!好得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传令!让赤狄丶沙陀的所有人马,立刻增援黑石堡和狼牙口!给我把风正帆的人头提回来!还有,亲卫营,随我上城头督战!”他抓起沉重的弯刀,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风正帆的主动进攻虽然出乎意料,但在他看来,这无疑是送死!正好借机一举歼灭风家军主力,彻底扭转战局!
王帐内顿时一片混乱,几个小首领也慌忙起身,跟着拓跋宏涌出。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在王帐顶部那厚厚的毡毛缝隙里,几双冰冷的眼睛正透过微小的孔隙,将帐内的一切尽收眼底。
更没有人留意到,几道几乎与风雪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壁虎般紧贴着冰冷的石墙,在拓跋宏带着大批护卫离开後,悄无声息地滑入了王帐後方的阴影之中。
王帐後方,连接着一个相对较小的丶作为拓跋宏寝帐的毡房。此刻,这里只剩下两名贴身的心腹侍卫和几个伺候的仆役,显得格外冷清。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毡房顶部落下,落地无声。是萧烬!他面具下的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没有一丝波澜。
他手腕一翻,两枚细如牛毛丶淬着剧毒的乌针悄无声息地射出,精准地没入了那两名背对着门口丶正警惕望着前帐方向的心腹侍卫的後颈。
两人身体一僵,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软软倒下。
几乎在同一时间,毡房的侧帘被无声地划开一道口子,谢昭云的身影如同猎豹般闪入。
他一身紧贴的黑色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在昏暗光线下亮得惊人的狐狸眼,里面燃烧着冰冷的杀意!他手中的短剑“惊蛰”,在炭火的微光下泛着幽蓝的寒芒!
帐内伺候的几名仆役吓得魂飞魄散,刚要尖叫,几道劲风袭来,瞬间被萧烬和紧随其後潜入的无间狱好手点中了哑xue和昏睡xue,软倒在地。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令人窒息,没有发出任何足以惊动外界的声响。
谢昭云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标尺,瞬间锁定了毡房内那张铺着华丽虎皮的大榻——拓跋宏的卧榻!然而,榻上却空无一人。
“不在?”谢昭云心中一凛,但瞬间冷静下来。情报显示拓跋宏有在寝帐旁设立小议事间的习惯,他的目光锐利地扫向毡房一侧被厚重帘幕隔开的小隔间。
就在他目光扫过的刹那,隔间的帘幕猛地被掀开!一个穿着贴身软甲丶身材魁梧丶满脸惊怒交加的刀疤脸大汉冲了出来,正是拓跋宏!
原来,他刚走出王帐准备去督战,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却骤然加剧!他生性多疑狡诈,总觉得风正帆的进攻来得太过蹊跷!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调虎离山!
他立刻以“取兵刃”为借口,甩开护卫,独自一人折返寝帐,想取他从不离身的另一把宝刀,同时确认一下自己的疑心是否多馀。
他万万没想到,刚进小隔间,就听到了外面极其轻微的丶如同落叶般的倒地声!多年的生死直觉让他瞬间汗毛倒竖!他毫不犹豫地抓起挂在隔间墙上的宝刀,猛地掀帘冲出!
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