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略一顿,不情愿道:“不过那天下雨,一路赶过去,的确显得有点寒碜。不过放那麽久了,能用吗?”
“叫人来收拾就是了。”傅清平笑笑,“她身量应当长了些,还得寻人来改一改才行。”
其实冯成此时看上去也颇为狼狈,隐约可以窥见当时被人误认为贼的风采。傅清平没有提,但冯成心心念念的徒弟一向很不客气。
于是温朝见他第一句便是:“……您去当贼了?”
冯成气得跳脚:“当什麽贼!还不是为了早点赶过来!我一路担心得要命,真是没良心!”
他将一边儿的关月拉到自己身边:“这兔崽子有什麽好的啊?咱不嫁了,回去我给你挑,比他强的多得是!没良心的人靠不住!”
关月默默将自己的衣袖扯回来:“嗯……您要不先去睡会儿?”
冯成此刻对魏乾念了百八十遍的“女大不中留”颇有感慨,当即拂袖离去。
傅清平见状笑着摇头:“别理他,一会儿就好了。东西在隔壁屋子里,你们去看看,还有没有什麽不妥当。”
隔壁是温怡专门腾出来给她放东西的。箱子不算多,但也着实不算少,堆在房间四角——但关月还有个小木盒子,里面满满当当是银票地契,她抱着睡了好几个晚上,每天早上起来还得掐自己一把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温朝感慨她是个财迷。
关月回他:“是啊,我最喜欢银子了。”
言语间无比真诚,在场一干人都从中听出了“你要是没钱的话,我会认真考虑一下还要不要嫁”的意思。
随後温朝又从舅舅那儿打劫了几张银票。
如今这间屋子中间还放着个箱子,模样关月很眼熟——是当初父亲和兄长为她准备的嫁衣。
温朝将一方干净的帕子递到她眼前:“……你要不要先哭一会儿?”
“没哭。”但她很诚实地接过帕子擦了擦眼角。
“母亲寻了人,明日会过来改,你有什麽心思届时只管同她说。”温朝道,“虽然我也很想看看老帅给你备的嫁衣什麽模样,但这里面灰尘太大,怕弄脏了,你明日再和母亲细细商量吧。”
“都快刻在心里了,那里还需要看。”关月轻声说,“模样很简单,毕竟我爹几乎将全副身家贴进军中了。没什麽金线珠玉,但从江淮请了最好的绣娘,我那时候喜欢兔子,他们竟也依着我将兔子绣上去了。”
“那也很好。”温朝将一支玉簪插在她发间。
关月取下来看,是白玉雕琢的桃花簪:“你弄这麽多簪子作什麽?”
“上回那个木的……有点丑。”温朝侧开目光,耳後发红,“当时在云京除了陪老帅下棋,大多时候都闲着没事做。”
关月长长哦了声:“我就说怎麽歪七扭八的,你自己弄的是不是?”
温朝很尴尬地合上眼:“……上次那个也是桃花,不是梅花,是我的雕工和琴技一般上不得台面。”
关月低头看着雕琢精致的玉簪,忽然笃定道:“这不是你弄的吧?”
“不是。”温朝叹气,“我于雕刻一途无缘,只好画了请人代劳,先前那个你丢了吧,让人瞧见实在很丢人。”
“我不戴着它出门就是了。”关月眉眼都笑弯了,“还是得好好留着,万一以後有用呢?”
他们一路回到书房,关月撑着下巴看关望舒写字,温朝在桌上寻东西时,还顺便敲了正走神的小孩一下。
“你看这个。”温朝将两张卷轴递给她,“舅舅挑了几处宅子,问你喜欢那个。我虽觉得没必要,但不好拂长辈的面子,你还是挑一个,我们回头买下来。”
关月闻言笑:“云京我家也有府邸,只是总用我的宅子,旁人看着总觉得不对,他是怕你被人说闲话吧?”
“旁人说什麽不要紧。”温朝稍顿,“你别多想。我们如今和侯府关系近,陛下看在眼里,他并不似宁王一般与你有情谊,日後定会有动作。帅府一开便是大笔的银子,舅舅选的这几处都是小院子,不会太招摇。”
“我知道。”关月点了点卷轴上一处,“这个吧。”
“好,还有件事,关于……婚事。”温朝斟酌道,“你在云京有宅院,若要洒扫一番,定会引来许多人,届时人尽皆知拜帖上门,也不好都回绝了。但若就在侯府,难免简薄一些,会委屈你。”
“委屈什麽?若要用云京帅府,又是一堆麻烦事儿等着。”关月认真道,“我成个亲,难道还要专门应付他们?最好都别来烦人。”
“那有点难。”温朝笑道,“纵然人不到,贺礼也会到的。”
他拍了拍关望舒的脑袋:“出去玩儿吧。”
关望舒看着他:“你要写字吗?”
“嗯。”温朝说,“写请帖。”
“我想看看。”关望舒拉着椅子跑到他们对面,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只能瞧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你少写点。”关月稍顿,“我没有那麽多想请来的人。”
“好。”温朝写了几笔,停下来问,“宫里要送一封吗?”
“送吧。”关月垂下眼,“给付衡和向弘,但若他以宁王的名义来,我就不怎麽高兴了。”
“可以在这儿写一句诗。”温朝笑道,“你想一想。”
关月毫不犹豫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而後她问:“可以吗?”
温朝已经沾了墨提笔:“你只要喜欢,在这里写‘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我也没什麽意见。”
关月:“……”
谁会在成亲的请帖上写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