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没有办什麽葬礼,时听语还是找了专业的人来给奶奶的遗体做了修复,给她换了新的寿衣,一切做完才送去了火化。
直到她抱着骨灰盒回到家,时听语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眼泪都在顾嘉珩那里流尽了还是自己已经麻木到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了。
时听语将奶奶的骨灰盒小心翼翼放到了柜子上摆着的照片的前面,她身上所有的钱都用来送了奶奶最後一程,现在她根本没有任何的钱再去买墓地安葬奶奶的骨灰。
但她觉得这样也挺好,她把奶奶的骨灰留在身边就好像奶奶还陪着自己。
时听语虔诚地点了三支香,插到了奶奶面前,今天是她的头七。
以前她从来没觉得这小房间能这麽安静,安静地让人感到可怕,她想找点事情做,就开始翻箱倒柜收拾奶奶的遗物。
在收拾衣柜的时候,那些衣服和杂物被一件件拿出来後,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已经生锈了的铁皮盒子。
时听语伸手拿过来,拿在手里还有些重量她看了几秒,将盒子放到桌子上,费力扣开盖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堆钱。
换句话说是一大堆被码得整整齐齐的小额钞票,每一小捆都拿袋子装好,上面还贴了金额的总和,里面一块丶五块丶十块甚至连一角这种都有,硬币也都是整齐的贴好一摞放在袋子里。
时听语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以为这是奶奶日常攒的钱,可直到她看到那个铁皮盖子背面贴的字条。
奶奶认识的会写的字并不多,可那纸条上清晰地写着几个大字。
听听的大学学费。
手中的钱突然变得烫手,从知道奶奶去世到现在好几天过去,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的时听语泪水模糊了双眼,她颤抖着双唇,终于放声大哭出来。
没有人比她更懂那几个字的杀伤力,也没有人比她更明白奶奶将这些钱藏起来的用意。
奶奶怕这钱会被时正德惦记,所以才偷偷藏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哪怕时正德再不是人,他终究是不能指染一分属于时听语上学的钱。
有些痛总是後知後觉,才痛彻心扉。
时听语抱着盒子瘫坐在地上,那些钱掉在地上她根本没有任何在意,只是紧紧抱着那盒子,像是抱着最珍贵的物品。
正在这个时候,门突然被打开,时听语抽泣着看向门外。
是时正德回来了。
他一身酒气,本来淡淡扫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时听语,刚想要骂人,突然眯起了眼睛,在看清地上散落的前後,眼神都在放光。
“我就说老子的手不能这麽背,今天发财了。”
时正德说完就去捡地上那些钱,时听语却像突然爆发了一样疯一样去抢他手中的钱。
“这是奶奶省吃俭用攒下的让我上大学的钱,你不能拿去赌!”
可她的力气根本比不上时正德,时正德借着酒劲将她推倒在地。
“你个赔钱货,你懂什麽,一个丫头片子上什麽大学,趁早找个人嫁人我还能收个彩礼。”
时听语看着他那一副见钱眼开的样子,颤抖着手指着奶奶的遗像:“奶奶都已经不在了,你还要这样子下去吗?”
听到时听语说奶奶不在了的时候,时正德捡钱的手顿了一下,他擡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很快又恢复那一种满不在乎的神色。
他很快将钱全部捡到了一个袋子里,起身一边搂着袋子一边淡淡说:“人死了也就干净了。”
他的一句话像是刺激到了时听语,奶奶为这个家付出了那麽多,现在却被他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
她爬起来狰狞地抓住时正德,歇斯底里地冲他喊道:“为什麽死的人不是你!为什麽!”
时正德反钳住时听语,擡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她直接跄踉倒在地上。
“敢咒老子,反正也没人能再护着你了,过两天就把你嫁出去。”
时听语像看仇人一样恶狠狠地瞪着他。
那一刻她是真的想杀了他,然後跟他同归于尽。
……
不知道什麽时候开始下起了雨,渐渐大起来的雨拉回时听语的思绪。
她擡手抹了一把脸,现在已经分不清脸上的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
忽然一把伞遮到了她的头上,将雨水跟她隔绝开来,她感觉到了身後来了人。
一如当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