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煜城搓麻绳的手忽然停住,目光落在云棠音间。
一缕碎被阳光镀成金红色,贴在她鬓角,沾着点绣线的粉絮。
他伸手替她别到耳后,指尖擦过她温热的耳垂,像触到团融化的雪。
“针脚越来越匀了,”他喉结动了动,声音带着点晨起的沙哑。
云棠音抬眼时,正撞见他眼里的笑意,像灶膛里跃动的火苗。
她往他手心里塞了根针,针尾系着团蓝线:“那你帮我把线穿好,这针眼太小,我总穿不进去。”
傅煜城捏着针凑近窗台,阳光透过冰花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试了三次才把线穿过去,鼻尖渗出层薄汗。
“还是你厉害,”他把针递回来,指尖沾着点线绒,“我打枪准,穿针却总手抖。”
院外忽然传来“哐当”声,紧接着是小兰的惊叫。
云棠音往窗外看,见小姑娘踩着雪滑倒在柴垛边,手里的布包滚出去老远,红布面在雪地里格外扎眼。
傅煜城起身时带倒了身后的木凳,军靴踩在雪地上出“咯吱”响,几步就到了小兰身边。
“摔着没?”他把孩子扶起来,拍掉她棉袄上的雪,见她裤脚沾着冰碴,干脆弯腰把她抱起来,“看你跑的,雪地滑不知道?”
小兰搂着傅煜城的脖子站稳,红着脸缩回了手:“嘻嘻,我娘让我送新做的半指棉手套,给嫂子绣虎头帽时戴的。”
她指着滚远的布包,“里面还有刚蒸的糯米糕,放了红枣,让我摔坏了。”
云棠音捡布包时,指尖触到糯米糕的温热,隔着粗布也能闻到甜香。
她往小兰冻得通红的手里塞了个暖手炉,铜面被炭火烘得烫:“快捂着,看你手冻的,跟胡萝卜似的。”
傅煜城把小兰放在灶门前的小板凳上,往灶膛添了块柴。
火苗舔着锅底,把小姑娘的脸映得红扑扑的,她盯着云棠音手里的虎头帽绣绷,忽然指着帽檐说:“这里该绣朵梅花,我娘说梅花耐寒,戴着吉利。”
云棠音挑出根红线:“那你帮我扶着绣绷,咱一起绣。”
小兰立刻坐直身子,小手扶着绷架一动不动,辫子上的红头绳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像只停在肩头的红蝴蝶。
正绣着,周德胜媳妇掀帘进来,头上顶着层薄雪,进门就跺脚:“这雪下得,鸡窝都快塌了!”
她往灶台上放了碗酸菜,“刚腌的,给你炒排骨吃。”
看见小兰手里的暖手炉,忽然笑出声,“你傅大哥就是心细,我家那口子,孩子冻哭了都不知道递个热乎东西。”
傅煜城正往墙上钉钉子,他打算给云棠音做个搁绣绷的木架,闻言回头笑:“他也不是不细心,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学学就好了。”
周德胜媳妇往院里瞅,见傅煜城劈好的柴火码得整整齐齐,军绿色棉袄搭在柴垛上,被雪衬得格外鲜亮。
“你家煜城真是个好男人,”她往云棠音手里塞了双鞋垫,“刚纳的,你看这针脚,比上次强不?”
鞋垫上绣着对鸳鸯。云棠音摸着鞋垫上的绒毛:“比军需处的厚实,德胜穿了准暖和。”
日头爬到头顶时,傅煜城的木架做好了,黑沉沉的松木透着清香,被他用砂纸磨得溜光。
他把绣绷搁上去,高度正好齐云棠音的胸口:“这下不用总低着头了,省得累着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