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光晕在傅煜城肩头晃荡,军绿色棉袄上沾着的棉絮被光影染成浅黄,像落了片晒干的槐花。
他擦得格外仔细,连食槽边缘刻着的槐花瓣纹路里,都用棉布角蹭了又蹭,生怕留着木屑刮伤兔子娇嫩的嘴。
“怎么又不睡觉?”云棠音走过去,把旧棉袄轻轻搭在他肩上,指尖触到他耳尖,竟带着点薄凉。
傅煜城回头时,睫毛上沾着的油灯水汽还没干,映着光像颗小露珠:“刚听见食槽响,怕母兔夜里吃食时蹭到木刺,再擦擦放心。”
他往笼里指,母兔正趴在新食槽边,鼻尖轻轻碰着槽壁,像是在熟悉这新物件。
云棠音蹲在他身边,见花球从母兔怀里钻出来,小短腿踉跄着往食槽挪,没走两步就摔了个趔趄,又立刻爬起来,继续往食槽凑。
“你看它多执着,”云棠音忍不住笑,声音压得极低,“跟你似的,认定的事就非得做好。”
傅煜城握住她的手,往自己掌心拢了拢:“它是想吃东西,我是想让你和孩子都舒坦。”
两人就这么蹲在兔笼前,看着花球终于挪到食槽边,用小鼻子嗅了嗅,又抬头看了看傅煜城,像是在确认是否安全。
“这小东西通人性,”傅煜城轻声说,从兜里掏出颗晒干的胡萝卜干,轻轻放在食槽里,“给它留的,夜里饿了能垫垫。”
花球立刻凑过来,三瓣嘴飞快地嚼着,小尾巴在雪地上扫出细碎的印子。
回到炕上时,灶膛里的煤还在轻轻“噼啪”响,把屋里烘得暖融融的。
云棠音靠在傅煜城怀里,指尖摸着他掌心的薄茧。
那是在部队练枪、后来又劈柴做木工磨出来的。
“你说孩子将来会不会也像你,手这么巧?”她轻声问,肚子里的小家伙忽然踢了踢,像是在回应。
傅煜城把耳朵贴在她小腹上,笑出声:“像你才好,心思细,还会绣花。”
“谁说的?”云棠音往他胳膊上轻轻捶了一下,“你做的食槽比木匠铺的还好看,绣的槐花比我绣的都精神。”
云棠音笑着说,“没想到你心这么细。”
傅煜城吻了吻她的顶:“对你,我从来都不敢粗。”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傅煜城就起来打磨食槽。
他拿着细砂纸,一点一点蹭着食槽边缘,木屑在晨光里飘着,像细小的雪粒。
云棠音端着热水出来时,见他军帽上沾着点木屑,忍不住伸手替他摘下来:“慢着点,别磨到手。”
傅煜城抬头笑,眼角的细纹里都沾着光:“快好了,磨完这遍,就再也刮不到兔子了。”
小兰拎着竹篮来的时候,食槽已经打磨好了。
她刚进院就嚷嚷:“嫂子!傅大哥!我给兔子带了新采的青菜!”
竹篮里的青菜还带着雪沫,绿油油的格外鲜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