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后他依旧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也不知是忘了,还是不想。
灼玉眉心蹙了蹙,生硬地收回手,但不敢像以前一样再说“女大避兄”,如今任何可能昭示她已不再能坦然忽略阿兄与她之间有男女之别的迹象,她都要小心地隐藏再隐藏。
生怕给了他撕破的机会。
她把手揣入广袖中,低声道:“但我没有想骗你。”
她反常的生怯像一根刺,刺入了容濯的眼眸,他的妹妹向来无法无天,从来如此,竟有害怕他的时刻。
他开始想,许是那一个足钏送得太早,让她受了惊。
容濯轻柔地触抚她顶,柔声道:“阿蓁,你又在怕我了。”
他改了冷淡的语气,温柔得仿佛彻底对她没了奈何:“阿兄不曾怪你,亦不曾生气。听到流言之时,我的确生气,但并非气你,只是在气自己,虽已是皇太子,但根基未稳,才会让你顾虑如此之多,可是阿蓁,牺牲你并非我选择当太子的本意。”
灼玉被他这一句话击中内心最柔软的地方:“阿兄,我知道的。”
容濯走近,轻声问她:“你与容顷欲假成婚,对么?”
灼玉咬着唇没回答他。
阿兄的温柔让她的心绪更乱了,既忍不住放下对他的戒备,又疯狂想维护他们之间的兄妹情。
容濯静静打量她的神色,抚着她顶的手移到她眉间,指腹似一杆笔描摹她的眉梢,亲昵似对待恋人。
他循循善诱:“你以为与吴国联姻便高枕无忧,两全其美。可联姻只能暂时度过难关,毕竟赵国已因为换子一事彻底与我彻底绑定,有了皇太子这一重关系,还多了吴国,日后必受其余诸国忌惮,此法亦有隐患。”
灼玉也知道,但她知道不能顺着容濯的思路,胡乱说:“大不了先假成婚,过后和离就是。”
但容濯比她*还善辩,顺着她的话道:“既是假成婚,阿蓁——”
他停了一会,才继续道:“为何不能是与阿兄呢?”
说完他凝着灼玉的眼眸,不错过一丝一毫她的神色变幻。
灼玉似乎被这话重重一击,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她怔怔看着容濯,他目光平和、温柔包容,态度也自然得仿若只是在谈天:“别怕,我并无别的念头,只是觉得既然要假成婚,又不是当真夫妻,与阿兄假成婚有何区别?这并不会玷污你我兄妹之情,又可避免辜负容顷,正好我亦苦于母后催促无法交差,你我兄妹正好互相庇护。阿蓁亦聪慧果敢,亦能胜任太子妃。”
他列数了许多条件,没有一句提及私情,可灼玉的脑子越恍惚。
“阿兄,你……”
恍惚间,她忽然觉得这话很熟悉,仿佛曾有人这样与她商议过,且她信任那人,并达成一致。
这是什么古怪的直觉?
她怎么会潜意识想答应兄妹假成婚这样荒唐的提议?
灼玉蹙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她不由得想到她另外一个义兄靳逐,想象着义兄说出这些话的情形,灼玉竟丝毫不觉得羞耻。
同样不是亲兄妹,同样有兄妹之谊,为何换成容濯就不行了?
甚至一想到与容濯“成婚”,她的心里像被揪住。漫上莫大的酸涩,还有深入骨髓的羞耻感。
思绪很乱,灼玉甚至不由自主地道:“可阿兄是我的亲阿兄,你怎么能够娶我,怎么可能做我的夫君……”
“阿蓁?”
容濯为她的话而不解,但只当她是六神无主之下的口误。
妹妹如此彷徨,他的心被她的情绪紧紧揪住,指腹轻柔地拂过她绯红的眼梢,带出一点微润的泪意。
容濯怔了怔。
他突生慌乱,只好把她揽入怀中,继续用卑劣的、违心的谎言安抚她:“是,我是你的阿兄,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也还是你最亲近的阿兄。
“正因如此,阿兄才不想你为了顾全大局嫁给旁人,让你成为我的太子妃,在太子宫中寸步不离,是如今我所能想到最稳妥的方式。”
那些绮念都散去了,只剩对妹妹的偏执一如既往。
甚至容濯也说不明白到底是兄妹情多一点,还是那些隐晦、不可示人的、冒犯她的绮念要更多一些。
但这很重要么?
并不。
容濯轻抚妹妹脑后的青丝,平静但偏执:“相比非亲非故的容顷,阿兄来庇护你不是更好么。
“还是说,你信不过阿兄?”
灼玉没回答,也没有推开他,低垂着头,额贴在他的肩上。
她很久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容濯突然感觉肩头的衣料湿了一片,他扶住她肩头将二人拉开些距离好看清她的神情。
妹妹素净的面上不知何时已布满泪痕,不知哭了多久。
容濯心口揪起:“妹妹?”
这声“妹妹”就似一根绳,轻轻一扯,堆挤的诸多复杂情绪失了束缚和控制,轰然散落。
灼玉额头依赖地靠上他的肩头,就像孩童依恋母亲的温柔,她靠着他彻底大声哭了出来:“阿兄……不是的,我相信你,我一直都信你……”
正是因为相信,才舍不得。
她顿了顿,随即哭得更难过了:“我想嫁给容顷只是因为我喜欢他,阿兄,我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