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不移地看着她,仿佛在看易碎珍贵的瓷瓶:“别胡说。”
平淡的一句话,仅仅三个字,却透出漫长的哀伤。
下一瞬他说:“这三个字的确是你为孩子选的名字,你清楚的。”
他灼灼的目光让灼玉无所适从,不自觉退了一步:“……我已不记得当初为何独独圈出这三个字来,但总归不会是给小孩起名字,我都还没嫁人呢,哪需要想这些……或许是当初识字不多,这三个字较为好认才被我选中。也可能是因为阿兄后来提了外甥,我便想给你外甥提早想名字……”
她不断找着借口。
容濯沉默地看着她的嫁衣,曾经做过的一个梦突然浮现脑中。妹妹已为人妇,抱着个婴孩朝他招手:“阿兄快来看看你外甥。”
她的孩子怎么能唤他为舅舅呢?
容濯视线移到她眉眼。
“阿蓁,过来。”
他的指尖伸向妹妹的间,五指穿过了她的青丝。
温热指腹碰到灼玉耳后的肌肤,突如其来的触碰让灼玉懵然一顿,总觉得他要说出什么惊人的话,她稍稍后退,在他薄唇张合之际截住他的话:“阿兄可是想在我出嫁之前再为我绾一次?可——”
容濯已熟知她的路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截住妹妹的推拒:“是要为你绾,过来些。”
灼玉不想过去,也知道不应该过去,可他笃定的语气给灼玉一种错觉——若不答应让他为她绾,他就会提出更荒唐的要求。
先糊弄过这一回,再有几日她便离开长安了。
灼玉命祝双取来铜镜。
兄妹二人跽坐在几案前,容濯在灼玉身后执梳为她顺,始终垂着睫,眸光愈深暗。
沉默让人不自在。
灼玉开始喋喋不休地说起他们兄妹的回忆,从幼时她缠着他的模糊记忆,到刚回赵国时兄妹不对付的种种,到后来的日渐情笃。
“你我虽非亲兄妹,却比亲兄妹默契。记得当初在船上重逢么,我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了阿兄,鬼使神遣地冲上去抱住你。”
“我记得。”
容濯倏然抬起眸,透过铜镜与她对视,目光深沉如暗夜。
“但你抱住我之后又赌气地掉头就走,得知我是你阿兄后甚至晕了过去。彼时我不懂为何你会如此抵触我,如今方后知后觉。”
灼玉吐了吐舌:“我倒是忘了缘由,大抵在气你吧。”
“是在气我。”容濯为她梳的手微顿,盯着镜中的她,过了许久才一字一句道:“我让你等太了太久,阿蓁,你理当气我。”
灼玉直觉他说的等太久和她说的并非一回事,但她不想去深究,有些事最好装傻,她压下越浓烈的不安,轻扯他袖摆打断他的话。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阿兄,我们该珍惜如今。”
容濯自哂笑了:“你想我怎么珍惜,眼睁睁看着你另嫁他人?看着我的妹妹成为别人的妻子?”
越说越乱了。
灼玉开始慌乱,越是慌乱,她便越喜欢装作若无其事,这是她素来自我保护的手段。
她近乎谄媚地笑着:“放心,流水的夫君、铁打的阿兄。不管我嫁谁,都永远是你妹妹!”
容濯不言不语,只对镜耐心为她簪,许久,忽道:
“可我却不想只做你阿兄,这一身嫁衣,亦不愿为他人而作。”
哐当——
灼玉手中簪子落在几案上。
今夜兄妹之间的种种古怪被这一句话推至了顶峰,她不明白阿兄在说什么、想说什么。
“自然……你不止是我的阿兄,更是我的至亲,也是挚友。”
她语无伦次说着,慌乱地起身,却被他揽入怀中。
“灼灼,我们都别装了好么?”
啪嗒。
容濯扔掉了手中玳瑁。
精致的梳子掉落在地,顷刻有了裂痕,一如他们的兄妹之谊。
灼玉大脑顿时空白。
她的身子亦寸寸变得僵硬。
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舌头竟跟身子一样僵硬。
待回过神,阿兄已把他亲手替她绾好的髻解了开,不止是钗,他指尖触上她的衣襟,她的阿兄……在解她的嫁衣!
灼玉不敢相信这一切,脑海气血翻涌,声音抖得不成样:“你在做什么,我是你妹妹!”
察觉她的害怕,容濯停下指尖动作,轻吻她的额头、鬓角安抚:“是,你是我妹妹,但不能只是我的妹妹。
“灼灼,你要嫁的人——前世今生,都只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