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烛影摇曳,铜镜澄明无比。
灼玉不敢置信地望着镜中,她素来视为兄长的人从身后拥住她,以似情人缠绵的姿态将她揽入怀中。
他举止斯文,目光亦温煦,力度却不容她推开。灼玉六神无主,急切道:“容濯你看清楚!我不是什么灼灼,我是你的妹妹!”
容濯没说话,把他们交握的手交叠放在她的小腹上,下颌抵在她颈窝,高挺鼻梁轻抵着她颈侧的软肉。
“我很清楚,你是灼灼,也是阿蓁,不曾有错。”
他的十指强势地挤入灼玉的指缝间,不给她留半分余地。
听到这个名字,灼玉一瞬恍惚,呆呆看着镜中的他和她,他们亲昵相拥,似在耳鬓厮磨。
容濯鼻间轻嗅她的气息。
很舒服。
但还不太够。
他再度去解她的嫁衣,这一次手上动作强硬,不曾给灼玉反抗的余地,但他的唇缱绻地贴在她耳际颈侧,落在她耳畔诱哄的话语却温柔至极:“别怕,不做别的。”
用一边手控住她推搡的一双手,容濯单手挑开她的衣襟,边挑开,边柔声哄着她:“这身嫁衣是太后命人缝制的,太过俗气,不衬灼灼姿容,制式更不合太子妃婚服制式。不穿它好不好?过后阿兄给你备上更好的。”
他拆下亲手为妹妹绾的,褪下以兄长之名送来的嫁衣。
自称阿兄,却做出兄长绝不会对妹妹做的暧昧举止。
莫大的震惊让灼玉手脚和身子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呆若木鸡地任他将她揽入怀中,直到身上只剩一件单薄寝衣,她的心跳和体温也更清晰。
“灼灼……”
鲜活的温度让容濯内心空洞得以填补,他低声唤着她,手收紧,掌心温度透过薄薄寝衣与她肌肤的温度交融,一层寝衣恍若不存在。
“容濯!”
灼玉周身气血翻涌,脸红得烫,她竭力理清思绪:“你冷静些!我是灼玉,但不是灼灼,你别把我当成你曾在梦里唤过的女郎!”
妹妹情绪激动,容濯掌下所感受到的跳动也更有力,他闭眼感受她的一切,低道:“别怕,我从未把妹妹当做谁的替身,你是灼灼,亦是阿蓁。我很清醒,只是无法冷静。”
他的话让灼玉陷入混乱,她茫然道:“但你做那些梦时,你我兄妹还未见过,我怎么可能和你唤的灼灼是同一个人呢?”
她有些无力,亦有些无奈。
“阿兄,别闹了。”
她的恍然和诧异太过真切,容濯一时分不清她是当真不懂,还是佯装不懂,他笑了笑,以更耐心的口吻哄道:“我们见过的,更早之前我们就见过。十八岁的时候,你成了我的妻子,我们还有了一个未能出世的孩子,你为他起名岁晏,你忘了么?”
越说越荒唐!灼玉猛地一下用力将容濯往后一推,竟将他推得后退,她自己也半倒在地。
他支着漆案半倚,眉间尽是宠溺与怜惜,以及哀伤:“灼灼,是我来晚了。我知道你记得,你连孩子的名字都记得,又怎么会忘了孤?”
阿兄的口吻极尽宠溺,可灼玉却觉得很陌生,像是另一个人,她定定看着他,在琢磨他的话。
他越回忆,灼玉神色越诡异,某个瞬间,她忽而惊呼,身子像受惊的狸奴往后弹,手胡乱捞起几上的茶壶指向他。
“你……你你,不管你是谁,从我阿兄身上下来!!”
她素来伶牙俐齿,一句话却说得磕磕绊绊,双唇都在打颤。
容濯微微蹙眉。
他不由迟疑,凝眸看着她:“灼灼,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灼玉接连后退几步,身子贴在屏风上,恨不能与屏风融为一体。
即便知道她猜测荒谬,但容濯的话难道不更荒谬?
她哭丧着脸,手屈成爪紧紧扣着屏风:“我、我十四五岁回到赵国,这几年里我就没有碰过男子的手,我哪里来的夫君,哪里来的孩子?我阿兄素来不近女色,亦未定亲。这位鬼——不,这位大仙,您应是寻错人了……”
容濯定定看着她。
她也在看着她。
漫长的沉默过后,容濯后背倚着案角,身子后仰,抬手遮住双眸,忽地低声笑了起来。灼玉看不见他神色,不知道他是在苦笑还是在哭。
她窝囊地贴着屏风,不敢出声打断他,偶尔偷偷觑向他。
她其实也不断定阿兄是中了邪还是疯了,可他的话实在太荒唐,她无法理解,更不愿接受兄妹变夫妻的事,只有用中邪来解释并粉饰。
容濯兀自仰面笑了会,落下手,眸中漫上哀伤。
“是我错了。”
他望着灼玉,被他眼中安静的哀伤戳中软肋,灼玉紧绷的身子稍放松,双手合十,像对待诈尸的老祖宗一样,好声好气地道:“没、没关系,认错了也没关系,再找下一家就是了。”
容濯复又苦笑。
他对她对望着,无奈道:“阿蓁,你忘了。”
在他一无所知之时,她记得前世的一切,总算他想起来了,她却悉数忘了前世关于他的一切。
从前听人感慨「阴差阳错」,他嗤之以鼻,这不过是无病呻吟的话,世上真有谁会非一人不可?
如今方知此话有多残酷。
没了曾以夫妻身份缠绵的记忆,她可以坦然和他做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