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那些个工头一看他全部家当都留在那儿,便断定他是发生了意外,也懒得去下游寻他尸体,只将他攒的工钱全分了了事。
黄老三原以为自己已安全脱身,却没料到当夜一场大雨,连着冲毁了两座堤坝,洪水如猛兽般毫不留情,将整个榆州淹了个全。
那些个吃住都在堤坝旁的修堤工们首当其冲,全部葬身在水中。
而当他连夜赶回世代居住的村庄时,整个村子已经被夷为平地,更不必说妻儿老母的踪迹!
他悔啊!他辛苦一世,为人做牛做马,不就是为了养活他们!
他几欲要随他们而去,却忽然听闻来了个侯爷赈灾,斩了那骗他的刺史狗官,稍稍给了他一分慰藉。
随後便是时疫来了,全城封城,不允许进出。
黄老三纯靠挺着一口气,他告诉自己,若是能有命活到开城门,他便要去上京城告御状,哪怕是同归于尽,也要为妻儿报仇!
好在老天终于是开眼,留了他这一条贱命,让他一路乞讨来到京城,又碰上了贵人相救。
如今坐在跟前的,竟是仁名在外的当朝太子。
谢煊抿一口茶,询问道:“你说是刺史命你凿穿堤坝,却为何状告的是肖全?”
“榆州被淹了个干净,又传时疫,施粥队急缺壮年人手,小的便混去了府衙,帮着发粮施粥。”黄老三恨声道,“那狗官刺史被斩,却还有不少好东西都还留在府衙里,小的当时本想趁乱顺些衣服盘缠,却没想到从刺史的衣服内袋中发现两封信。小民是认得几个字的,这信上写的便是证据!”
“信又何在?”
“这儿呢!”黄老三低头开始掏□□。
一向淡然如谢煊,赶紧捂住了程时玥的眼。
过了一会儿,黄老三从□□的缝层里找到了两封信。
一臣子展开细看,禀告道:“殿下,上面有肖全的私印,内容是授意榆州刺史孙德派人凿穿堤坝,以图赈灾款项,并许孙德以二成利,要他将知晓此事的人处理干净!”
谢煊点点头,示意他展开第二封。
“这第二封信则并未寄出,是孙德写的,看样子是正准备寄出,上面……上面有许多人的名字,其中还有黄老三的。是肖全命令孙德杀人灭口!”
随後他将两封信都递到了谢煊跟前。
“殿下,这第二封信上恐怕都是那些水下工的名字,其中有些已经被灭了口……”所以才被孙德画上了叉。
“大人猜得不假,这些人都是小民从前一起干活的。”黄老三深叹了一口气道。
“殿下,请下令命臣即刻动身去榆州拿人,愿拔出萝卜带出泥,查个干净彻底!”
“殿下,此人是重要人证,属下尚有两分拳脚功夫,愿为殿下分忧!”
臣子之中卧虎藏龙,自是个个都摩拳擦掌,想要一展拳脚。
谢煊静静不语。
这一番相谈得出的真相,竟与程时玥的推测毫无二致。
他心地不禁惊讶,想她平日心思缜密,干活是不出错的,却没料到她竟还有这样的推理天赋。
他忽然很想问问她,关于她自己,到底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片刻後,他道:“准。”
谢煊正欲开口交代其它,忽而却见一旁程时玥忽然面色苍白,面容上似乎痛苦难忍。
“怎麽?可是哪里不适?”谢煊问。
程时玥一愣,支支吾吾:“没……没事,只是今日有些奔波,疲累罢了。臣想先请告辞,不影响殿下与诸位大人议事……”
昨夜睡得差劲,又着了凉,今日去侯府与人周旋,後又谈案子至现在,程时玥忽然还想到,自己癸水似乎也在这两日将至,种种因素叠加,她身体有些到了极限。
但这一屋子男人都看着她,她如何好意思说实话?
她以手撑桌沿立起,只觉得有一股暖流涌下,艰难走动了两步,竟有些摇晃,却见谢煊竟一步向前,将她打横抱起,熟门熟路地去了隔间。
留下一干臣子在原地,面面相觑。
“殿下,我……”
“你怎的了?”谢煊道,“方才还是好好的。”
她方才虽嘴上说着没事,但一只手已经是强撑住桌沿,才不致摔倒。
分明是有事。
程时玥实在不好意思开口,可他的神色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切。
她只好低头道,“臣今日……今日……来了癸水……”
谢煊关切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愣住了。
“这……”谢煊有些踌躇,白玉般的脸上竟浮现片刻的薄红,“孤倒是不懂这些,只记得小时与嘉安公主一同长大,好似她并不曾疼痛过。”
但他又道,“或许每个女子都不一样?”
见程时玥也羞赧地点了点头,他咳了一声,道,“你也不必觉得害羞,上天造物,女娲造人,均有法则,既然叫女子有癸水,自有它的道理,此乃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