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麟却似懂非懂,只想起宋嬷嬷曾和自己说过的话,说这些妾室和她们的女儿们,每个都不是好东西。
他忽而冲上去要对程时玥踢打:“母亲,是不是这妖女害的!我听宋嬷嬷说了,是这妖女勾引了太子殿下,才害得母亲到如此境地!”
丁炎一只手便拖住了程麟,将他扔回了地上。
侍卫护在程时玥跟前,在年方十二的程麟看来,如两座山。
程麟顿时便被吓坏了,然而他除了一味的哭,找母亲,并不知道有什麽别的办法。
可沈氏这回,却也不再如以前那般心肝宝贝似的去抱他起来了。
而是看着他,对他道:“儿啊,自己起身。往後,你都要靠自己了。”
“什麽往後!?我要靠着母亲!母亲,您不是说您是我这辈子的依靠麽!”
“麟儿,为娘与宋嬷嬷犯了错。为娘听了宋嬷嬷的谗言,害了你二姐的母女二人,为娘……想要赎罪……”沈氏抱过挣扎起身的儿子,垂泪对儿子道,“娘从前总觉得,是别的女人害了娘这辈子,娘这一生时光都用在与那些女人的纠缠算计之上。如今走过大半辈子,你爹已叫娘看清楚,其实这一切的根源都是你爹贪心又懦弱,他若不随意招惹,又怎会有这麽些莺莺燕燕来?……娘已经斗累了,不愿再与你爹住在一块儿,往後你当好好读书,莫要叫娘担心……”
昔日被母亲保护得极好,动不动要上房揭瓦的程麟,如今惊慌失措地哭道:“不,不要!我不要娘离开我!”
沈氏便痛哭流涕道:“麟儿,你乖!你还有嫡姐,还有昭表哥,他会经常来看你的,等你长大了,能独自出府了,再来看娘……”
她无法再和那个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她说完一切,转过去对衆奴仆道:“诸位也都看到了,我不久便要离开程府,往後不再是你们的夫人。诸位今後若见到我,不必相认。只是今日,我将你们这些奴才召集到一起,是为了叫你们认好主子,莫要像宋嬷嬷一般心猿意马。老爷如今再难官复原职,往後少爷便是下一任家主。若是谁亏待了少爷,王妃与王爷不会饶了你们,状元郎也不会饶了你们。”
沈氏说完这话,一旁便开始传来宋嬷嬷挨板子的惨叫,棍棍到肉,腥气弥漫。
衆人立时战战兢兢道:“谨遵主母教训,少爷便是奴才们的主子,奴才们不敢生出旁的心思。”
沈氏虚弱一笑,满意地点点头,待到听见宋嬷嬷身上髌骨碎裂之声,人也不再吭声了,才示意家丁将她擡了出去。
满院无声。
衆奴仆心惊胆战地散去了。
“这条命,算我欠你娘的……但你既然不要,那我便只有下了地狱後,再给她还了。”沈氏苦笑道,“这是我托管家程亥写的信,信中我已言明你的身份,及当年的真相。你可交由宫中……此信虽弥补不了这些年我对你的亏欠,却足以使你名正言顺。”
程时玥接过信封,打开,那当中竟是沈氏洋洋洒洒的自陈,兼有管家丶宋嬷嬷等一干侯府老奴的画押。
信中内容,不仅揭露了当年永安侯府老侯爷丶老夫人将赵氏贬妻为妾的手段,程挚对赵氏的狠心与绝情,另还附有一张手实(注)。
那手实中清楚写明了程时姝的出生年月,足以证明程时玥比程时姝出生更早,应为嫡长女,而程时姝为次。
程时玥沉默地看完这些,沈氏已然双膝跪在了她跟前。
“小民谢姑娘救命之恩,惟愿姑娘今後一切顺遂。”
程时玥看着沈氏缓慢地撑起身子,直到阖上房门。
心中苦涩不下去,却也高兴不起来。
连年的操劳丶丈夫的离心,让她如一朵慢慢枯萎无人问津的花。
她忽然想起话本子里的那一对对才子佳人来。
或许在世人看来,这世间上等的婚配比比皆是,可是又有多少人如沈氏一样,看起来风光无限,实则却在折腾了半辈子後,才终于後知後觉地发现,那彻骨的冷意竟来自枕边人。
不知道为何,程时玥在这一刻,忽然很想很想见他。
【作者有话说】
注:古代人家里新生小孩,要由户主在规定时间内填写或更新本户的信息,这个叫做“手实”。粗浅说的话,可以理解为户口本页。手实当中要写清楚小孩姓名丶性别丶出生年月日丶户主关系,甚至还有健康或体貌特征。
手实要交给里正坊正,官方根据这个整理户籍,进行存档。
预测失误,修了文,加了一些内容。
所以应该是下章男女主再见面hh
明天见[摸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