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那块红石头去哪里了?”军师在收拾文书,突然笑眯眯问他。
赵彗之单手翻看圣旨正反面,闷声道:“不知道。丢了好一阵子了。”
军师奇道:“丢了?那石头你吃饭睡觉都不离身,真是稀奇……唔,我等会儿去问问旁人。”
赵彗之:“嗯,有劳。”
他有些心不在焉——傅润突然诏他回京,但已两月不曾寄信与他——还是生气麽?
他将闲暇时用炭笔勾勒的美人画一一卷起来,心想:
这次不带回去了,免得火上浇油。虽然但是,美人嗔怒羞恼时的情态也很好看。
他很想他。
想尽快见他。
*
十一月二十三日。
济天殿。大朝。
檀香袅袅而浮,雅乐泠泠而奏。
傅润一夜未眠,头重脚轻,懒洋洋地靠在龙椅上养神,“今日都有何事?”
起复後暂任丞相一职的元勉率领群臣叩首四次,拱手答道:“陛下明年选秀女麽?”
知道归知道,作为文臣之首,规劝帝王纳妃充实後宫是本分,不提才是心里有鬼。
傅润按捏眉心,耳边仿佛还残留着孩子的啼哭声,“不必。孤是天子,岂能与百姓争妻,有皇後足矣。太医院配了新药,皇後吃了这半年,命算是保住了,再慢慢看往後如何吧。”
总是“事与愿违”的元勉心里默默叹气。百姓们说陛下是难得的深情,这深情可不敢鼓励。
天书阁的许翰林左右张望,忍不住开口道:
“回陛下。《书目》修纂稿已定,请陛下过目。”
傅润:“退朝後拿来孤瞧瞧。书目当彰显一派学术之源流,千古之衍化。你是总编纂,师承‘北许’,文风典雅厚重,《提要》应有所体现。去年的稿本,孤瞧了,便很失望,文字忒轻浮。”
许翰林点头称是。
他子承父业,一生唯以修书为愿旨,若能办好此事,足以留名青史!
君臣一问一答间,外头有王长全趋步入殿,跪称:“陛下,赵将军一行人到长天河了。”
傅润凤眸闪烁,掩下高兴,“嗯,好——万鼎,你方才说什麽?”
打算回家休息十天的工部尚书以为皇帝是在表示不满,诚惶诚恐地摇头,“臣没有说什麽。”
他对全年无休没有意见,他很喜欢在火场研究火器和战船……嗯,还是春节再回家吧。
王长全垂手跪立,欲言又止,想说将军的传令官先到了丶人就在殿外,却不知如何插话。
傅润收回思绪,继续同万鼎商议来年研制战船的事宜。
此事须与户部丶兵部共同筹划。
提起用钱用人,各部官员铆足了劲为自己人争取利益,你来我往,眼看今日是谈不定的。
傅润听得困,伸手拿起温热的茶盏喝茶,忽而身子一晃,倒在玉案上。
再不留赵斐之的双胞胎儿子在宫里过夜。
他发誓。
看上去虎头虎脑很憨丶很懂规矩,实际上只两个时辰看不见亲娘,吵起来足以“绕梁三日”。
他是嫌接进宫的五个宗室子不够吵闹麽,到底昨日为何要留赵彗之的两个大侄子……
傅润在一阵惊叫声中摆了摆手,眼前黑雾须臾褪去,蹙眉轻声道:
“今日退朝罢。明日再议。孤乏了。”
*
傅润做了个梦。
他梦见他吃醉了酒,提着剑摇摇晃晃地从寝殿走去长乐宫,怒气冲冲。
隔着宫门,他放缓脚步,一眼瞥见彗之蹲在缸莲旁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