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从前现在,都是我,人是会变的音音。”
长大後他懂得隐藏阴暗的本性,却总是在音音面前难以自制的袒露真容。
一句人是会变的,堵的音音哑口无言。
她没有要问的了,她想走了。
史齐静静开口:“元谚说,陛下赐婚的时候你曾试过抗旨。”
音音擡头看他,不知他为何忽然说起这个。
她缓缓点了点头:“是。”
史齐顿了顿,随後发问:“你现在还不情愿吗?”这几个字艰难从口中吐出,他似乎在期待着什麽。
破坏嫡亲公主和有从龙之功的将军的婚事,很难。
可只要音音不愿意,只要音音愿意配合他,这件事也并非做不到。
史齐想,只要她点头,或者哪怕是一个犹豫的眼神,史齐愿意为她赴汤蹈火承担骂名的去做这件事。
这个问题问的音音一时愣住。
父皇赐婚的时候她确实是不情愿的,那时她从未见过萧玦,要嫁给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她心里是忐忑的,更何况那时候她心里满是史齐。
只是现在……萧玦是很好的人,他那麽温柔,那麽细心,能包容自己的所有。
“他……对我很好,是个好人。”
看着她头顶的步摇轻轻晃动,发出细碎声响,史齐握着茶杯的手骤然收紧,眉间的悬针纹越发深邃,片刻之後他嗤了一声,似有不屑。
半响之後史齐淡淡:“你曾给过我一支簪子,今日没带来,有机会我还给你。”
音音记得那支簪子,史齐即将离开颍州的时候元谚和元译都送了他东西,毕竟同窗一场。
可那簪子不是音音送给史齐的。
是史齐从她头上拔走的。
那是她最喜欢的一根簪子,几乎日日都带着,史齐临走和她说话,猝不及防从她头上拔走了那根簪子。
音音几欲开口,却依旧眼巴巴看着他把那簪子藏于袖中。
音音轻轻道:“小史大人自己处理了就好,不必还给我了。”
时间有些久了,她现在有了别的簪子,那支簪子已经不是她的最爱了。
咔嚓一声,史齐手里的茶杯骤然碎裂,他的手还握着拳,茶杯的碎片扎进手心,血混着茶水一起往下流。
音音错愕不已,赶紧走过去急着掰开他的手。
他们一起长大,总有幼时的情谊在,而今见他受伤,音音难免关切。
史齐冰凉的手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他笑着看她,这笑容之自然,仿佛他手上毫无痛感:“音音关心我?”
他眼眶泛着病态的红,盯着音音的眼神越发阴鸷。
音音蹙眉,赫然抽回了手,又後退了两步。
史齐又问她:“音音不喜欢齐哥哥吗?你从前最喜欢齐哥哥了。”
他一步步逼近,音音颤颤後退,直到退无可退。
他眼中闪烁着癫狂的光,亦如当年。
“音音,我真希望他……”史齐没说出後半句话。
他察觉到音音不爱听他说这些,所以他没再说了。
他希望萧玦死在霸州,到时候音音就又变回他的掌中之物了。
他的手撑在墙壁上,血渐渐流下,腥涩之气充斥音音的鼻腔。
另一只冰冷的手抚上音音的面颊,让她心生寒意。
音音一把推开史齐,逃跑似的奔下楼梯,裙摆翻飞,她像是脱离牢笼的蝴蝶。
马车驶向将军府,音音仓皇擦着眼泪。
音音的愚钝在于探不清自己的内心,分不清幼时的依赖和喜欢。
史齐的愚钝也在于探不清自己的内心,分不清占有和爱之间细微的差别。
史齐的身边永远站满了人,百年望族的担子自幼就在他肩上,衆人看向他的目光又审视,有期待,唯独少了一份体贴。
而今她往前走了一步,史齐才明白,占有是想看着她,而爱,是想看着她笑。
可他的音音不会再对他笑了。
他以为自己无论走出多远,只要一回头都能找到音音,可他忘了她许多的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