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她要对着别人笑了。
史齐想起幼时。
他生病的时候好多人来看史相独子,好多人来关心史氏这一辈最杰出的孩子,可唯有音音,是来看望史齐的。
史齐目光苍凉,垂眸看了看自己血迹模糊的手心,笑了。
他知道自己不算音音定义中的好人。
可若是他不算,那萧玦也不算。
萧玦以大功相逼截了他和音音的亲事,可见他早有图谋。
史齐不知道萧玦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盯上音音的,应该是在颍州的时候,那时候他双目高于头顶,自然看不到一个破衣烂衫的军痞。
可一个能筹谋多年,掩饰真心以待机会的深沉之人,一个以铁血军功逼皇帝改变旨意之人,在史齐看来,这种人绝对不会是音音定义上的好人。
今日没来得及说这事,史齐有些好奇,不知音音知道这个消息後会作何反应。
听见隔壁的响动,平阳长公主追出来,看见音音已经坐着马车走了。
史齐站在楼梯口,血迹从手上流下,落在地上。
他回头看向平阳,淡淡笑着:“臣失言,惹公主不快了。”
平阳看着他的手直皱眉头:“小史大人快去找太医吧,这手还要提笔写字的。”
史齐颔首:“有劳长公主关心。”
平阳在心底里不屑于史齐这种表面君子,她绕过史齐走了两步下楼梯,却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他还是一贯淡淡的笑。
平阳语气并不友善:“史齐,我是长辈,本不该说什麽,可我真是不喜欢你。君子力求知行合一,相比之下,你是个卑鄙的人。”
史齐淡淡颔首,依旧一言不发。
他这样子更加惹人恼怒了,平阳复又登上台阶,与他对视:“史相在宫门口打你,并不是因为你帮大皇子说话。史家文官清流,到你这辈却培养出个心思龌龊之人,史相实在心痛。”
史齐看她,略垂眸:“长公主聪敏,什麽事都瞒不住您。”
朝堂之上,他称大皇子为国之根本,并不是像音音想的那样。
宣文帝疑心重,若连支持三皇子的史相之子都转而支持大皇子,那他冯家和大皇子的势力也太大了些。
前几朝多少外戚篡权,搞得朝野不宁,宣文帝尽力平衡,却不想一桩婚事能让史齐改了口。
文官自持清高,比起史齐心口不一,衆人更相信史齐被冯家说服。
如此一来,他帮大皇子说话,反而是帮了元谚。
平阳:“衆人都觉得你不是心思诡谲之人,可你偏偏是。史齐,你在颍州住了多少年,你若想真娶音音,怎麽不自小定亲?偏偏到了此时演出一副深情模样?”
史齐缄口不语。
平阳:“说到底,从前外室亲王的嫡女,也配不上你史相独子的身份罢了。你太会算,太有取舍……”平阳的语气中带了几分嘲讽之意:“可你怎麽没算出萧玦会助陛下登基,你怎麽没算出音音会另降他人?”
“呵……当年的萧玦不过是一个出身低微的无名之辈,入不得你的眼,所以你忘了算他罢了。”
平阳转身走下台阶:“小史大人,许多事迟一步就是迟一辈子,你这天之骄子也该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
史齐依旧不语,背脊挺直,好似不被这话语影响。
阿忆上前:“公子,赶紧回府请郎中吧。”
史齐淡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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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音回到府上的时候已经不怎麽掉眼泪了。
“绸儿,你去姑母府上送个信儿,就说我已经平安到家了。”
“嗯。”绸儿担心地看向她:“公主没事吧。”
音音按了按眼角:“没事,你去吧。”
绸儿走了,室内安静下来,音音坐在塌边,看窗外流云落花。
过了一阵,她伸手拍打自己的脑门,直到额头泛起红痕:“笨蛋,笨蛋,笨蛋……”
过了片刻,屋子里响起抽泣声,音音伏在软枕中,拳头轻锤,似有怨怼:“元音,你这个笨蛋!”
她下了榻,来到书房,展开信纸,她知道要写些什麽了。
【作者有话说】
“搞怪的不是红绿灯,不是时机,而是我数不清的犹豫。”——《请回答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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