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它还是灭了。
缘聚缘散,终有定时。
李娇默默给自己斟上一盏茶,缠枝莲青花釉里红,釉质肥润,发色极佳,只是周遭的光还是太暗了些,乍一看去,殷红的缠枝莲活像是一团团鬼火,在幽暗处无声地跳动、蛰伏,静待合适的契机——燃尽这五浊恶世。
急雨乱惊翻云,天高怒雷坠地,满座顽云,岿然不动。
又是一道闪电,紫金的光亮惊照李娇冷峻的眉眼,颇怀骨感的面容呈现出一种近乎玉质的清与寒,下一瞬,惊雷乍响,所有的光亮顿散,一切都在雷声坠落之后再度归为寂灭。
放下茶盏,她悠适地依靠在身后的栏杆上,任凭轩外骤雨惊雷骇天。
远远传来一阵散漫的脚步声。
抬眼寻去,白锦身披银白狐氅,怀抱鎏金镶玉暖炉,手握翡翠烟斗,款步自连廊走来。
吐出一口烟气,她倦倦抬眸,满身水雾。面上毫无血色,活像是一尊白瓷娃娃。
指节发冷,白锦随手将烟斗递给身后的侍女,歪歪头,调笑问道:“怎么不见你家那位殿下?”
“她还在宫里。”见白锦来了,李娇唤人挂上了琉璃灯,又重新端来了烧得火红的无烟碳,廊轩顿时明亮起来。
待侍女在李娇身旁铺好了裘皮软垫,白锦才悠悠坐下。
“那你又是在这做甚?”侍女替她添好滚滚的药茶,在一片清苦的水雾间,她缓缓抬眸。
“等月出。”放下茶盏,李娇手撑着头,倦然道。
轩外的骤雨似乎没有要停歇的迹象。
如瀑坠落,疏狂的落雨声压下了这世间一切的杂响,只余浩然。
雨幕将轩外的冬梅、枯草、黄泥都推得很远很远——远到再归来时,梅花应落满了枯草。
“只是可惜了……家妻已为我备好了每日的药茶,你这上好的寿眉我就无福消受了……”
白锦状似惋惜道。
李娇无言飞给她一记白眼,哪知白锦继续道:“见过狼皮吗?这软垫上的料子是她前些天去北地猎得的,费了不少心思呢……”
说完也不管李娇作何反应,暗自在那摩挲着软垫,开始发呆,带着傻傻的痴笑。
见她这副样子,李娇拿茶盏的手不由抖了抖,心中一阵恶寒。
“说正事。”酝酿了半天,只憋出了三个字来。
白锦这才回神,又是一阵轻笑。
放下茶盏,她自顾自点上一杆烟,火星飞溅,她扶了扶抹额,又朝身后的侍女晃了晃烟杆:“你可不许告诉她。”
“哼——”侍女冷哼一声,笑而不语。
吞云吐雾间,她懒懒将手伸向轩外,感受着指尖传来的丝丝凉意,她夸张道:“我可是听说,宫里那位可是发了好大的火呢。”
收回手,她裹了裹身上的披风,眼睛半开半合,困意若潮水涌来:“宰相班子里……尚书左右仆射都没保住,不知道还要牵扯多少人……”
“这可是日食,再大的动静,也是应该的。”李娇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