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只是力竭晕了,等会儿就醒了。”有经验的稳婆安稳着银盘,将人从祁泠床榻间拉了起来。
稳婆抱着襁褓出来,大夫人跟在後面,粉蓝绸缎的襁褓裹着婴儿,皮肤还是皱巴巴粉粉的,稳婆抱到老夫人面前,喜道:“是位小娘子!”
老夫人听到是女孩,眼前几乎一黑,喃喃道:“阿质无後啊。”
大夫人从稳婆手里接过孩子,她自己生养两个,姿势熟练,拖着软乎乎的孩子,眼里闪出泪花,稀罕得什麽似的不松手,不舍得放下,说着:“好,女孩也好……”
想起儿子起的名字,又是一阵儿伤心,念着:“祁灵妤,是我们小灵妤来了。”
祁泠做了一个梦。
梦见他们还在临川时,旁边谁人也不识他们,不必担忧被人发觉,只当做夫妻,若他不在,她独自在府上,会想着他何时能回来。
她期盼有人爱她,是偏爱,一整颗心都扑在她身上,不会有任何的纠结,只有她一人。
所以,在那些他无论何时出门,回来都要先见她,只要在府上一定会在她旁边,即使她说千百次分开,他也依旧从未有过放弃的念头时。
柔软的心如拨动琴弦,颤鸣不止,如风吹乱一汪池水,涟漪不歇。
眼角溢出泪水,梦中忆起来才更悲伤,恨透了他,为何算计她到这般地步。
朦胧间察觉有人抱起她,似从池水捞出浑身浸湿的她,扶着她的头,贴上去,轻轻唤着:“阿泠……”
“阿媅……”
皆是在喊她。
祁泠醒过来时尚有些愣怔,身边只有银盘守着,见祁泠睁眼立刻喊人进来,大夫人抱着孩子来给她瞧。
祁泠瞧得认真,那麽大的孩子,竟然是她生出来的。
大夫人笑着:“阿泠看那,这孩子鼻子嘴巴多像清宴,尤其是嘴巴,简直同他小时一模一样。”
小灵妤眼睛刚睁开又紧紧闭着,小鼻子小嘴的,祁泠没看出任何模样来,端详着也没发现哪里像她或者祁清宴。
可大夫人就说像,和祁清宴刚生出来时一样,祁泠便也笑了。
小灵妤又被老夫人叫小灵鱼,养在琅玕院,白日里被乳母抱去大夫人丶老夫人院子里,尤其是大夫人,很喜欢小灵妤。
只是大夫人的好心情没维持太久。
陛下推行新政,不许士族将几千亩地拢在手里,此令一出,强压着各家分了地出去,开荒新地分给流民,助其安定。
又命各州郡守送来有学识或是德行甚好之人,由陛下亲自考核授官,动了士族为官的根基,好几家都心生不满。
慕容氏家主已经几次顶撞新帝。
大夫人满面愁容,祁泠带小灵妤的日子多了起来,每次去见大夫人,都听大夫人为难:“我劝兄长也不听,殊儿又被冷待,眼见着慕容氏成了陛下眼中钉,这如何是好?”
皇後无子,昭仪有身孕的信儿又从宫中传了出来。
若是儿子,皇後之位恐怕都要换人坐,一时朝中愈发紧张,各家都谨言慎行,只祁谢秦林四家安安静静,无论新帝推什麽新政都遵着。
祁泠听说了,整个祁家最担忧此事的便是大夫人。
大夫人半个心惦记着娘家,无心管家,府上中馈落到祁泠手里,祁家又卖了不少地出去,进了一大笔银钱,她忙得不可开交。
不得已,只能白日管家,晚间熬夜看账,曾经落下的毛病又犯了,一看到难的帐便困,倒在账本上睡了过去。
醒来,天色漆黑如墨,身上多了件披风,她瞧着样式眼熟。
正巧,银盘抱着小灵妤进来,“娘子,我方才过去,见小娘子没睡就把她抱过来了。”
“挺好。”祁泠一张手,小灵妤便张着肉嘟嘟的小手,扑到祁泠怀里,由着她抱。
这些时日小灵妤方会冒话,含糊着嘟囔着,想娘了软乎乎地倚在娘怀里,也不哭闹。
祁泠拽下披风,问:“银盘,这是从哪里拿的衣裳。”
“娘子,我没进来啊。”银盘道:“我见娘子看得入神,就出去找青娥姐姐了。”
祁泠又问了院中几个小丫鬟都说没进屋来,毕竟祁清宴在时就立下规矩,不许旁人到书房里头去。人没了,馀威仍在,这些人也不敢违背。
“算了,还能有鬼不成。”
祁泠抱着妤妤逗弄,也没仔细追究,只当是小丫鬟害怕被责罚才不认。
“爹。”小灵妤忽而开口,干脆地喊了一声。
祁泠抱着她,不知是谁教的,约莫着是大夫人和老夫人,她看着女儿稚嫩的小脸蛋,不知随了谁,寻常无事不哭也不闹,谁逗得开心了就笑两下,太安静了。
她捏着小灵妤的小手,认真道:“妤妤,喊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