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扑到亡者身上失声痛哭,君华只是愣在原地。
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她的小贩邻居。小枫还从她那里买过蜜糕,自己也被她当成活招牌揽客过。
……你怎麽在这呀?
小贩睁着眼睛,也看着她,也问她:女君怎麽来了?
“校官……”士兵抱着孩子的尸体声嘶力竭地质问,“为什麽,为什麽要这麽对我们!我们做错了什麽?!”
“我替她杀敌剿匪,她为什麽要害我的孩子!”
君华不知道怎麽回答,她根本没想过会有这种可能。
哭声回荡在破残但富贵依旧明晰的宫殿中,最终,君华只是说:“……走吧。”
没人回答她。
“——我要杀了她,樗尤王,我要杀了她!”那个士兵抱着幼童的尸身,咬牙切齿道。
守在亲人身边的士兵默默擡起头,像河岸边的幽魂,寂静地凝视她。找到了幸存家人的士兵默不作声,紧紧拉着家人的手,沉默地看着她们的校官。
“……走吧,报仇。”君华握着剑,平静道。
……
她小心照看着三只柔软脆弱的小老鼠,给还没长毛的小崽子们挨个喂食,等叽叽喳喳的声音弱了,确认它们都睡过去了,祁访枫才松了口气。
桑啓霞还没醒,桑非云倒在老仆人怀里,显然睡得不太安稳。桑家六个孩子,加上桑霭这个家主和一群帮佣,只剩下了这姐妹俩并一个老仆。
老仆看起来比从前苍老了许多,一双眼周围生了不少皱纹,浑浊的眼珠却仍透着机敏的光。
“姑娘,这几只崽子一点用也没有,哪里要得了这麽好的奶水。我家小姐年幼,身体更是打小就不好,不如——”老仆循循善诱,祁访枫却不耐烦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些东西桑非云当然也有份,但谁也不能多。
祁访枫冷声道:“要论这个,这三只幼崽才是真的年幼体弱,不多给些有营养的奶水是真有生命危险。你要是觉得他们没用可以丢掉,那你这个老婆子也可以被丢下去了。”
她这话一点情分不留,在他人听来刻薄至极。
至少老仆是被气得脸色铁青,祁访枫冷笑道:“护着我们这些人的是我阿姐。要是你觉得你有资格对队伍指指点点,就去找我阿姐商量,看看你还有什麽高见。”
能走得动路的士兵家属脸色也变了,他们也只比板车上的人健全一点,根本说不上“有用”。真要这麽“丢”下去,他们也得被舍弃。
见周围人脸色都不好了,老仆才恨恨地闭嘴。没一会,她又絮叨起来:“主家可怜啊,平日里好生照看着街坊邻居,临到这时候小姐一点好东西都吃不上等大小姐醒了……”
祁访枫懒得管她。
刚恢复了些体力,祁访枫就下了板车自己走。拖车的士兵也不是铁打的,她能少添乱就少添乱。
两百馀人的队伍就这麽停在道上,野兽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大群猎物,趁着夜色欢喜地冲上来就被一把重剑结束了生命。
君华拖着硕大的斑斓猛兽回到营地,几个士兵自发上来扒皮切肉。祁访枫把采来的野菜和切好的肉块往锅里放,没有调料,味道肯定不好,但眼下的情况能吃饱就行。
君华就更无所谓调料了,衆人围着篝火吃熟食,她用匕首切肉生吃。一个人吃了近四分之一的兽肉,她才一身血迹地回到人群中。
篝火映在她身上,泛着阵阵冷光。
祁访枫舀了点汤给她:“喝点吧。”
君华没接,祁访枫也不强求。她将碗递给桑非云,等她喝完,揉揉小孩脑袋把人抱过来。
“若木还没醒吗?”君华忽然道。
祁访枫扯扯嘴角,开了个玩笑:“担心什麽呢?这里可没有达官显贵要她帮你打交道。”
君华失笑摇头,她望着篝火,没再说话。
这个队伍里每个人都可以迷茫,可以问前路,唯独她不可以。
“你看不起我吗?”祁访枫拽住她的胳膊,手指越攥越紧。
君华都怕她把手指拗断了,连忙哄着:“没有,小枫说什麽呢,当然——”
祁访枫看着她,君华伸着的手放下来。
“那你说,我们该去哪?”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