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纸扔进街边垃圾桶,云竹甩了甩手,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衣着,还有一个路口就到王婆婆家,进门後,她这副哭泣的样子万万不能让王婆婆看到,婆婆年纪大了,不能再让她操心。
长风钻进街头小巷一路无阻,直直撞在云竹身上,头发丝轻抚两鬓,往後飘移。
万籁俱寂。
云竹拐进走过无数遍的街道,拾阶而上,身後传来一道声音,回响于蛛网布满角落的楼道,在空荡寂静的夜晚分外清晰。
她顿住脚步,回眸。
轻柔月光予谭以南的轮廓洒了一层薄白,他斜靠在墙边,黑色外套自然垂落在身上,显出挺拔的骨架。黑漆漆的楼道内,唯有那一双深邃的眼睛不慌不忙,接住云竹含泪的视线。
“……你怎麽跟过来了?”云竹尽量稳住呼吸,可嘶哑怯懦的喉咙暴露了她。
“回家。”谭以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至少从平静无波的眼眸来看是这样,也许是天太黑,楼道太黑,云竹的眼睛被泪水模糊的原因,她没有看到。
“我自己一个人,能找到家。”
“你没有家门钥匙。”
“……”云竹不吭声。
“刚才玩游戏时,你怎麽了?”谭以南罕见地主动挑起话题。
云竹转过头,看向一边。往前,她是不会主动和人揭露内心的伤疤,饶是岁月磋磨,长出了新的外皮,但依旧不是曾经,她也不知道为什麽,表述不出来原因,或许是见到谭以南便呼吸急促的小病在作祟,将憋在心里积累成一团的想法迸发而出。
也不管认识多少天,双方熟悉到哪种地步。她不想管了,也不想在意什麽重不重要的性质,现在只想找一个人倾诉,无论是谁,无论是非。
云竹握紧了拳头,强撑着眼泪不落。
……算了,谭以南未必愿意听。
云竹选择有所保留:“我不想玩,我没几个认识的人。”
谭以南轻轻摇头,缓着步子走近,“不是这个。”
云竹擡起头,静了好一会,“那是什麽?”
谭以南实话实说:“第一次遇到你,低血糖,我喊你,你没听到,游戏中,我喊你,你也没听到。”
云竹心中警铃大作,咽了口唾沫,“我身体不舒服。”
谭以南:“撒谎水平还是没一点长进。”
云竹绷紧的身体泄了气,肩膀放松下来,缓缓嫌掀起眼皮,最终坦白,“我耳朵不好。”
谭以南挑起眉,“你有听障?”
云竹低头,小声地“嗯”了一声。
“为什麽不戴助听器?”
“戴了,但丢了。”
“你父母没给你再买一个?”
“他们……”云竹犹犹豫豫开口。
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不想给我买”硬生生咽进了肚子里,云竹改口说道:“家里没钱。”
谭以南笑了一声,听不出是气笑了还是感到好笑,“家里人骗你,你还真信。”
谭以南经过她,往前上楼梯,“你也是真好骗。”
“我防范意识很强,别人骗不了我……”云竹跟着上楼梯,还想反驳,却被谭以南一口打住。
“傻成什麽样了?正是因为你对外界警惕度高,才忽略了家庭带来的pua性欺骗。”谭以南不急不慢地看了一眼她。
“你说的……?”
“没听说过很正常,我怀疑你是不是人格分裂,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被人耍得团团转,是装的还是心甘情愿。”
云竹垂头丧气,跟在他後面,“可是我妈妈骗我,我也是知道的,她喜欢弟弟,不喜欢我。”
谭以南顿住脚步,云竹不小心撞上去,双手捂着脑袋,蹙眉还想说什麽,却见他回过头,正视她。
楼道拐角处的狭小窗户口透出一丝月光,谭以南整个人位于台阶上,逆光下,云竹面前。
云竹怔然。
谭以南开口:“那你呢?”
“你愿意接受你本身的缺陷,喜欢你自己的人格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