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疤,是五年前在货车厢里为了护她留下的。那时他把她推出去,自己却被人贩子推倒在火堆边,灼热的疼痛让他差点晕过去,但他看着她跑远的背影,觉得一切都值了。
後来这道疤反复发炎,愈合,又在无数个思念她的夜晚被他自己抠破,像个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提醒着他那段黑暗的过往,也提醒着他肩上的责任。
而现在,这道疤又为她裂开了。江熠却感觉不到疼,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身前的林微身上,他怕她被吓到,怕她觉得自己很可怕。
“不准欺负她。”
江熠的声音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和心疼。他停下手,转过身,把林微紧紧护在身後,像一座坚不可摧的山。他的虎口还在流血,血珠顺着手臂往下滑,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赵磊的跟班早就吓得跑没影了,赵磊自己也爬起来,捂着肚子一瘸一拐地跑了,跑远了还不忘撂下句狠话:“江熠,你给我等着!”
周围看热闹的孩子也散了,操场很快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他和她,还有那棵被风吹得沙沙响的槐树。
江熠的呼吸还很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着。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虎口的疤裂得很深,血还在不停地流,像条红色的小蛇。
“疼吗?”林微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去碰又不敢,眼里的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他的手背上,和血混在一起。
江熠摇摇头,想用左手去擦她的眼泪,却发现左手也沾了血,只能作罢。他扯了扯嘴角,想笑给她看,却笑得比哭还难看:“没事,小伤。”
他捡起地上的素描本,递还给林微。本子的边角被摔得有些变形,有几页还沾了沙粒,但里面的画都完好无损。
林微接过本子,紧紧抱在怀里,然後拉起江熠流血的手,往福利院的医务室跑。她的脚步很快,带着点慌乱,像怕慢一步,这只手的血就会流干。
江熠被她拉着,踉踉跄跄地跟着跑。风从耳边吹过,带着槐花香和淡淡的血腥味。他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攥着自己的那只手——掌心的红印还很明显,却用力得像要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医务室的门被推开时,张阿姨正在配药。看见他们俩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这是怎麽了?”
林微指着江熠流血的手,又指了指自己掌心的红印,急得说不出话,只能用手语飞快地比划着,眼泪掉得更凶了。
江熠按住她的手,对张阿姨说:“没事,跟人打架了,不小心弄伤的。”他轻描淡写地带过,没提赵磊,也没提素描本的事。
张阿姨叹了口气,没再多问,只是拿出碘伏和纱布,小心翼翼地替江熠处理伤口。酒精碰到裂开的伤疤时,江熠疼得皱了皱眉,却始终没吭声,只是看着林微。
林微站在旁边,咬着嘴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觉得都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她非要画那些画,如果不是她没保护好素描本,江熠就不会打架,不会弄伤手。
“别哭了。”江熠用没受伤的左手,笨拙地替她擦了擦眼泪,指尖带着碘伏的味道,却很温柔,“再哭就不好看了。”
林微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然後从口袋里掏出颗橘子糖,是早上江熠塞给她的,她一直没舍得吃。她剥开糖纸,小心翼翼地放进江熠嘴里。
橘子糖的甜味在舌尖散开,冲淡了碘伏的涩味。江熠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忽然笑了,像雨後初晴的天空:“真甜。”
林微也跟着笑了,眼里还含着泪,却像有星星在闪。
阳光透过医务室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江熠虎口的疤被纱布包扎起来,像系了条白色的丝带。
林微知道,这道疤会永远留在那里,像个勋章,也像个秘密,见证着他为她做的一切。
只是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这道裂开的伤疤,只是命运埋下的又一个伏笔。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不远处等着他们,而这道疤,还会流更多的血,刻下更深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