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杀
皇帝的视线在锋利的剑尖凝结成冰,他薄情的唇瓣微微勾起,似乎笃定废太子不过就是话语威胁而已。
“朕再重复多少遍,这把龙椅也只能是老二的。”
“那就别怪儿臣不留情面!”
废太子紧握剑柄的动作保持不变,冲进殿内的亲卫们纷纷将刀剑出鞘,摆好严阵以待的架势。
他的利剑直指皇帝心脏,紧握剑柄僵持半晌。
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废太子咬牙切齿地准备就此彻底结束皇帝的性命,欲伸手以剑弑君。
千钧一发之际,陆鸿晏擡头给身旁持刀者递了个眼色,忽然挺直身躯将袖摆里藏着的药粉飞扬。
那些偃旗息鼓的老鼠们经受刺-激,竟然奇迹般地重新焕发生机,身影从四面八方窜出来。
废太子的利剑被跳跃而上的黑老鼠转移重心,剑尖擦着皇帝的龙袍,狠狠地刺向绣花的地毯上。
熟悉的情景再度重演,岁月仿佛回溯至多年前鼠疫蔓延的时候,就连废太子的神情都难掩惊慌失措。
唯有先前被咬伤的宜贵妃,默默地驻守在原地。
她若有所思地望着陆鸿晏扬起粉末的动作,倏然间醍醐灌顶般明白些什麽,竟然无声地笑起来。
“这些老鼠到底怎麽回事!”
废太子暴跳如雷,转身正欲兴师问罪地诘责,话语却被剧痛全数吞没进腹内。
低头望见,他的左胸已被长刀刺穿。
那把抵在陆鸿晏脖颈,威胁其性命的长刀,此刻却成为夺走他性命的罪证。
“陆鸿晏你……”
废太子不可置信地再三确认後,僵硬着脑袋转过方向,瞪着先前持刀的亲卫:“为何要背叛孤?”
“是你刚愎自用,太过轻敌。”
陆鸿晏优雅地松开刀柄,掏出手帕擦擦掌心并不存在的血迹:“所谓肃清君侧,被清理之人从始至终就是你啊。”
“大哥,走好。”
废太子不搭理陆鸿晏的嘲讽,灼热的视线始终盯着亲卫,仿佛能够灼烧掉沈令仪易容的药膏。
她蹙着眉心别开脸去,意外地却瞧见宜贵妃的面色。
扪心自问,沈令仪从未见过这样的宜贵妃。
她珠圆玉润的脸颊消瘦下去,眼眶布满疲惫的青黑,眸色如一潭死水般毫无波澜。
天真与热忱消逝得无影无踪,宜贵妃指尖摩挲着止血的脸颊伤处,失神地望着刺穿废太子的长刀。
废太子嘴唇翕动,延迟的剧痛终于传来,他再也没机会见证梦寐的基业,径直朝後摔落在地。
树倒猢狲散,亲卫叛军们失去主心骨後,立即如鸟兽般四散,止剩地面兴奋的黑老鼠们依旧乱窜。
是废太子放的黑老鼠,却听命于陆鸿晏的操纵,纵然是天资再愚钝之人,此刻也应该明白真相。
联想到鼠疫的疯狂,二皇子忌惮的警钟长鸣。
时机不可错过,他随即挣脱作戏捆绑的麻绳,利落地拾起遗落在地的长剑就向陆鸿晏刺去。
陆鸿晏背对着他,皇帝却将二皇子的动作瞧着清清楚楚,眼神闪烁着欣慰赞许的光芒。
诡异的是,那抹欣慰赞许即刻变成惊恐圆瞪。
短促而剧烈的刺耳声响起。
二皇子得逞的笑容僵滞在脸上,他不可置信被猛烈的冲击给推到远处,偷袭的长剑亦然脱手甩飞。
他的腰腹,被火药弹丸射穿出黑色的窟窿。
沈令仪握着微型火铳,扣动机关的手指颤而稳。
“老二!老二!”皇帝失控地痛呼起来,“老二你别惊慌,朕将会倾尽举国之力来救你!”
他无法接受保护培养多年的爱子,就这般轻易殒命的事实。
黑色窟窿在朝外涌血,陆鸿昭的唇角也在不断地向外涌血,他腰腹泛着滚烫的热度,同时剧痛也变得麻木。
“此乃何物……”他蹙眉望着火铳冒着淡烟的枪口,“你又究竟是何人……”
沈令仪恍如已经置身于全新境界,颤抖的手指变得无比沉稳。
“你再也没机会知道了。”
她转眸望着陆鸿晏,无邀功,无喜悦,无波澜。
皇帝癫狂地叫嚷着,剧烈地咳嗽着,都无法阻止二皇子生命的流逝。
他化作在场之人里唯独不惧怕火铳威力的勇者,竟然猛然扯过宜贵妃到身旁,手指粗鲁地掐着她的脖颈。
“你们速速去寻太医来救他,朕的皇位可以保证传给老三,只要将老二成功地救治回来。”
皇帝掐弄的手指愈发用力,眼神直愣愣地瞪着陆鸿晏:“否则朕就要让你母妃为他陪葬!”
废太子无论如何威逼利诱都得不到的承诺,皇帝却在陆鸿昭受伤的瞬间,就愿意主动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