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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杀（第2页）

宜贵妃再度绝望地闭上眼眸，面容因为窒息而微微发紫。

“你凭什麽用她的性命威胁？”

沈令仪忍无可忍地质问道：“你究竟要把她的感情践踏到何种地步？”

熟悉的声音响起，宜贵妃不可置信地望着她，无比陌生的面容里，唯有那双充溢着悲愤的灵鹿眼眸唤起记忆。

似是故人来，似是令仪，似是她的儿媳。

沈令仪的神志已然处于极度飘然的状态，杀戮的兴奋完全将她的理智吞没，只顺应着自己的情绪行动。

从当年亲手插到进灵燕的心脏，到後来眼睁睁地望着毒姥陷没沼泽，她本就是恶贯满盈的刽子手。

“你根本配不上她的爱。”

沈令仪咬牙切齿地宣判完皇帝的罪行，黑漆漆的火铳枪口指着他，毫不留情地就按下机关。

事发突然，陆鸿晏还来不及阻止她，耳畔便再度响起短促而剧烈的刺耳轰鸣。

可是，情况怎麽会这样？

沈令仪握住火铳的手指从沉稳又变得颤抖，她完全不理解眼前的景象，为何演变到如此地步。

“为什麽啊？”她崩溃地吼叫起来，“他想杀你，你为什麽还要护着他？”

“令仪，母妃愿意的。”

宜贵妃虚弱地靠在皇帝肩膀，右肩膀被弹丸射伤的地方剧烈的抖动着：“母妃真的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你就这麽杀掉他。”

“得知令仪你还活着，母妃其实很高兴的……”

简短的对话间，陆鸿晏甚至连思考都停滞了须臾，眸色涌现出深切的悲痛。

他能够去责怪谁呢？是责怪沈令仪冲动行事，还是责怪母妃的一往情深？

他能够设身处地的理解任何人，他也无法割舍亲情去怨怼其中任何一个。

陆鸿晏前去将皇帝狠狠地推开，抱住母妃离开痛苦的是非之地：“母妃别忧心，儿臣……儿臣定然会不遗馀力地救治母妃的……”

话音落地的瞬间，短促而剧烈的刺耳声第三次响起。

皇帝惊恐的瞳孔涣散，所有景象都变得天旋地转。

这次的位置把握得极其准确，他额头正中的位置被破开了血窟窿，连话都来不及说就径直倒落下去。

陆鸿晏连忙捂住宜贵妃的眼睛：“母妃别怕。”

如孩童般的幼稚安慰，是劝说宜贵妃不必害怕，还是劝解他自己不必害怕？

沈令仪举着火铳的手臂迟迟未曾落下。

枪口冒着的淡烟，散发出刺鼻的腐臭味。不知是柔嘉替她制成的那颗火药，还是七皇子替她新置办的火药。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她今天连续扣动三次机关，火药弹丸没有一次落空。

沈令仪终于虚弱地垂落手臂，望着白蒙蒙的丶无云无光的天空，胡言乱语地叹息道：“兄长，令仪并未辜负你的寄托啊……”

流言盛道，青院之玉盒，藏有关乎朝廷兴衰更叠的秘闻。

夫君是弑兄仇雠，亦是救她恩医。她亲手射杀他的父母，他们之间再无美好未来可言。

沈令仪固执地想着，有着亲情仇怨的隔阂，怎麽会有以德报怨的温情可言？

她与他之间，只叹是真正的有缘无分。

山有木兮木有枝，伐木砍枝，不敢悦君。

“从前你说过无论如何都不许惧怕，我答应过你。”

沈令仪摇摇晃晃地驻足在他面前：“那依照如今的情形，你可会惧怕我？”

“定然会吧。”她消极地替陆鸿晏做出回答。

她人生的主色调是复仇，她最擅长的事是用恨意来掩饰不安，她无法承受这般随时可能崩塌的温情。

“夺嫡之争胜负已定，只要离开这混乱的养心殿，外面就是光明灿烂的新朝代丶新皇主。”

沈令仪在混乱的折磨里，绝望地将火铳递给他。

“杀了我就此成为帝王，抛却旧怨，往後就再不必惧怕。”

“亦或是今朝心善放我，往後我定然蛊惑你，让你心甘情愿地自刎来成就我。”

陆鸿晏，爱与恨的选择权我递交与你。

闻言，陆鸿晏脑袋嗡嗡作响：“阿跃你……”

他并没有去接火铳，紧紧抱着晕厥过去的宜贵妃解释道：“阿跃我不会惧怕，我怎麽会惧怕？”

“你撒谎！”沈令仪嗓音带着哭腔，依旧执着地揣测着最坏的情况，维系着内心脆弱的安全感，“你不仅惧怕我，你还恨毒了我……”

“沈令仪，你冷静冷静！”

他难得如此严肃地喊出她的名字：“我是想要这朝堂，可从始至终也是想和你共赏这江山。你若始终不能安心……”

陆鸿晏缓缓迈步靠近她，主动屈膝半蹲，将额头抵住火铳冒烟的枪口。

“那麽你扣动机关，就会彻底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