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年旺揉了揉太阳xue,想起刚刚那位家长咄咄逼人的语气,又是一阵头疼。
而絮城一中在这方面处理速度堪称教科书,在後天学校就召开了全校会议,甚至竟然还罕见的叫上了正在备考的高三。
三个年级的学生搬好凳子坐在操场上,虽然各班班主任都在旁边,但是还是控制不住小声的说话声。
何砚兜里揣着他和江逾白两个人的单词本,他正在认真背单词,而江逾白连自己的单词本都没拿出来。
小少爷仰着头张望着主席台处的老师,像是在期待着什麽一样。手指一下一下敲着膝盖,掩饰不住心里的焦躁。
没过一会,校长的声音就透过劣质话筒传进底下每个人的耳朵里。
“同学们。”
江校长颇具威慑力的眼神扫过底下每一个躁动的班级。
“今天在这里,我们学校想给大家开展一个缺席已久的教育活动。”
“在进入主题之前我先问一下,在座有多少人觉得这个世界是平等的?”
底下三个年级听见这话都有点摸不着脑袋,但还是有一半人陆陆续续举起了手。
“大概有一半人认为世界是平等的。那麽,有多少人希望这个世界是平等的?”
各班班主任走下来巡逻,一时间操场安静不少,江年旺“希望”两个词压的格外重。
此刻几乎所有人都举起了手。阳光照在这些年轻的手臂上。
没人不希望这个世界平等,女性渴望和男性拥有一样的话语权,黑人渴望和白人得到一样的尊重,成绩不好的同学渴望和成绩好的同学得到一样的关爱。
江校长微微点头,目光如炬地注视着台下密密麻麻举起的手臂。
“很好。”他的声音在操场回荡,“既然大家都渴望平等,那麽我再问大家一个问题——”
他停顿了一下。
“你们在座有多少人认为,同性恋和异性恋应该拥有同等的权利和尊重?”
这句话说完,操场上突然安静的可怕,几个交头接耳的同学停住了动作,有人高举的手臂僵在半空。
江逾白注意到前面有几个男生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我知道,很多人听到‘同性恋’这个词,第一反应是‘恶心’,是‘不正常’。”
江年旺的声音很平静,但是却在操场上投下一阵沉默。
“或许你们会想,两个男生怎麽能在一起?两个女生怎麽能相爱?这简直就不正常的,甚至恶心的,对吗?”
操场上有几个同学下意识点点头。
“可是。”江年旺的声音加重,带着点激昂,“一百年前,人们也觉得女人不应该读书,不该工作,不该有投票权——因为那‘不正常’;五十年前,有人还认为黑人和白人不该同桌吃饭丶同校上学——因为那‘恶心’。”
操场边缘的树沙沙作响,像是无声的叹息。
“今天坐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刚才都举手说渴望平等。”江年旺提高音量,“但当平等真正摆在面前的时候,你们为什麽犹豫了?”
高二年级有男生突然大喊了一句:“这不一样!”
江年旺立马追问道:“哪里不一样!是因为他们伤害了别人?还是因为他们选择的爱不符合大多数人的标准?”
“今天,你们觉得天经地义的权利,曾经也被无数人视为荒谬。那麽,现在凭什麽轮到你们,去定义某种爱是错的?”
“在含蓄的中国教育里,我们对于性这方面的教育总是闭口不谈,导致我们对于这方面的认知狭隘又匮乏。”
“但是在今天,如果连举起手承认平等都需要勇气,那麽说明我们离真正的教育还差的很远。”
“而我亲爱的同学们,你们身处青春期的敏感时期,也是最富有勇气的时期。你们应该比谁都清楚,被别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有多难受。”
“或许我们的改变不能一蹴而就,但我们至少应该从停止偏见开始。不要把‘同性恋’当成笑话,把别人的性取向当作谈资,不要默认和自己不一样的就是错!”
“我们所追求的,从不是性少数群体的特权,而是所有人自由去爱的权利。就像是雨停了会出太阳,偏见散了,爱自然会走到阳光下。”
说完这些的江年旺久久凝望着台下青涩的面庞。
“或许你们中有人疑惑,我们学校不是禁止早恋吗?为什麽今天还要说这些?”
他声音低沉下来:“是的,我们不鼓励早恋,因为你们还没有成熟处理感情的能力,但!禁止早恋,不等于可以纵容偏见和恶意!”
“今天的班会课,每个人写一篇以《平等》为主题的作文,我要看见你们每个人的思考。”
“而对于你们当中有些以‘反同性恋’为噱头,实际上在霸凌同学的人!我限你们今天下午自己来办公室找我,我从轻发落。今後再让我抓到,後果严重!”
江年旺说完便宣布了解散。
江逾白看着主席台上的老爸,心里没来由的发酸。馀岛现在还在医院,要是他看见这样的场景,是否会开心一点呢?
注意到江逾白的异样,何砚悄悄握住了他的手,试图安慰一下江逾白。
温暖的触感让他回过神来。
散会时,江逾白注意到几个曾经在论坛上发表过激言论的学生低着头快步离开,而更多人的脸上则浮现出思考的神情。
阳光依旧明媚,但似乎有什麽东西,在这个初春的上午,悄悄地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