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他不要她了。
芈渊不屑的轻呵了一声,一缕白气从嘴里吐出来,转眼消散在空中。
不,在抛弃她之前,他定要质问她,难道他对她还不够好吗?她将他的颜面和尊严置于何地?
他还要冷冷的看她哭着回头求他,再当着她的面,碾碎她的心。
就像她对他所做过的那样。
还有那个男人,他要狠狠地报复他们。
芈渊咬牙切齿的想了一通,发泄了几分怒火,没有因此感到爽快,反而把心里挖得更空,生出巨大的茫然。
她太聪明了,走之前用一种特殊的方式保护了宫里的那些宫女们,使她们免于遭受罪罚。
她的离开,芈渊隐隐有所感觉,成子期之妹,还有祝让的女人,都在其中插了一手,却让人怎麽也拿捏不到她们的错处。
她总是那样,将责任都揽到她自己身上,让他无从迁怒,无法借机发难。
可恨,可气。
可是,气过了恨过了之後,他依然不知道,北方那麽大,她到底去了何处?
*
王畿洛邑。
冬日雪後。悠悠几百年造就的四方城池,从一座古朴凝重的大城,变成了一座冰莹剔透的琉璃方樽。
北方的冬天很漫长,阿姮从庭院中走出来,还未开口说话,从鼻子里就喷出一缕一缕的白气。
步出庭院的一路上,寺人和仆女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跟她屈膝行礼。
若换作往常,她会停下来,客气的跟他们回礼打招呼。但是今天她有重要的客人来访,她只能跟他们歉意的笑了笑,步履从容又迫切的朝外走去。
就像离开楚王宫的那天,她激动而平静的跨过重重殿宇,一直走到王宫外,上了蔡国行商准备好的马车。
那一天,司寇祝让的夫人突然身体不适,祝让从城外请来一个擅长为孕妇看诊的老媪,为夫人急诊。
也是那一天,成子期大夫委托行商帮忙运送器物和布料出城,数十辆马车堵在了城门口。
祝让心急如焚,为了尽快通行,不得不以司寇的名义免了进出王城所有车辆的检查。
她就此出了王城。
出城之後,便是一路不停歇的往北,冒着星光和雪夜仍在赶路。
等她到达她和鹂阿姊约好的边城,距离她和阿姊约定的冬至日,已经过了七天。
鹂阿姊没有离开,一直在等她。後来两人几经周折,到了洛邑。
阿姮笼紧身上的氅衣,呼出一口气,走出庭院,跨出大门,坐上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马车将她带到洛邑的城门处。
城门高耸巍峨,王师披坚执锐,三五成群在城门上眺望,在门口巡逻。
护城河结了冰,在冬日暖阳的映照下,闪烁晶莹的光泽。
城外人头攒动,到处都是行走列国的商旅,和周游天下的卿士大夫。车马排成一条长龙,一直蜿蜒到广阔的原野上,排队等候入城盘查。
洛邑是天子居所,不是什麽人都能进来的。
自从去年晋国国君遇刺身亡,刺客一直没有抓到,北方诸侯国的国君们都深为恐慌,天子也不例外,暂时封闭了洛邑城门。凡是外头来的人,非得到周王室的令牌,否则不可进入。
“一个令牌,只限一人通行!只限一人!”
守门的卒子扯开嗓门大声喊叫,从护城河那边顿时传来沮丧的不满的叫声,此起彼伏。
阿姮莞尔,下车给守门的王师将领递上两张令牌,道:“汉水成子期大夫携妹来访,共两人。”
将领仔细验看後,郑重的交还给少女。一擡眼,少女那张镶嵌着黛眉星眸的脸庞映入眼帘。
红唇翘起,微笑如新月的月牙,十分美丽。
将领看呆了眼,半晌才反应过来,臊红着脸令守城的卒子一路跑到排队的长龙处,一边大声呼喊,“汉水来的成子期大夫!”
“阿姮!”从人群里很快跑出来一个眉眼灵动的少女,後面跟着她的兄长。
阿姮笑着迎上去,握住喜妹的手。
喜妹笑着嚷嚷:“我早就说过,没有什麽事能难得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