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回礼,“殿下慢走。”
一路上张柬之都没有说话,将狄仁杰扶上马车後他才忍不住道:“狄大人,我以为您会问些殿下什麽呢。”
狄仁杰唇角缓缓上扬,“该知道的已经知道了,其他的也不必多问。”怕眼前之人不明白,他又道:“孟将,要始终记得我们是臣,有些事情自有陛下去做,不该我们插手。”
张柬之:“那我们便不管了吗?殿下日後虽会光复李唐,但唐亡也是……”
狄仁杰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孟将,此话日後莫要再说,那毕竟是以後的事情,以我们的年龄管不了那麽远,自有後人去操心。”说着想起方才李隆基稳重从容的模样,他又道:“後世人所言历史已是现下衆所皆知之事,以殿下之聪慧,你觉得还会走向原本的结局吗?”
李唐宗室之人早已所剩无几,看着能成大器者更是找不到,哪怕玄宗是唐亡之始,但盛世亦由对方创立,那其便是他们必须力推上位的人,现下皇权回归李氏比一切都重要。
眼前之人说起来年龄还比张柬之小,但没有对方的举荐就没有自己的今日,是以张柬之一直敬重狄仁杰。
但对狄仁杰方才的话,他不是太赞同,“这怕是说不好,谁知道他以後会不会头脑发昏。”
狄仁杰没忍住咳了两声,顺带泼了一盆冷水,“他头脑发昏之时你我大概已经作古,应是看不到的。”
张柬之:“……,狄大人,我发现你似乎格外向着殿下?”
都为了对方噎他几回了,到底谁才是他更亲近的人。
狄仁杰的精力已消耗殆尽,但他怕张柬之日後会跟李隆基作对,强撑着问了一个问题,“那张兄是要站到我的对立面吗?”
这个问题就上升到一定高度了,尤其对方还特意换了个称呼,张柬之立马答:“自然不是。”
这个答案不出狄仁杰的预料,他拍了拍张柬之的手背,“张兄身子比我强健,魑魅魍魉仍在,日後便请张兄多护着殿下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张柬之还能再说什麽,但思及对方护着李隆基的那模样,他还是没忍住道:“说话就说话,作甚用一副托孤的语气,你可得活久一些,要是早早去了,我会不会听你今日之话就不一定了。”
狄仁杰轻笑,“好,我努力活久一些。”
两位老人说着玩笑之话时,李隆基又回到了明堂前,直播在路上已经停了,武曌也不在了,原地只有上官婉儿,对方看到他之後就小跑了过来,“殿下,陛下已经去歇息了,特意嘱咐臣带您去东宫歇息。”
听到东宫二字,李隆基手指微动,但面上并未露出什麽异样,“好,但叔父想必已休息,动作轻些,莫扰了他睡眠。”
李旦虽是亲父,但李隆基早些年已过继给无儿无女的义宗为嗣子,便是亲父都不可称其为父亲,只能称叔父。
之前私下与兄长说话时称李旦为父亲还可,但现下情形不同了,他更需谨言慎行,不能被任何人抓到把柄。
已是深夜,东宫衆人歇息的歇息,打盹的打盹,李隆基悄无声息地住进了偏殿。
一整天费神又费力,睡得还迟,一贯早起的李隆基次日难得贪睡了一下。
气温渐渐上升,他无意识地踢掉了被子,但还没凉快多久,被子又盖回了身子,迷迷糊糊要睁眼之时,似乎有一股凉风吹着面部,他又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待他大脑逐渐清醒,便感觉有什麽东西在眼前晃动。
他一个激灵,唰一下睁开双眼的同时坐了起来。
正在用折扇给儿子扇风的李旦吓了一跳,扇子都掉到了地上。
短短几息的功夫李隆基便知晓了情况,呼了口气,“父,叔父你吓我一跳,怎麽不喊醒我呢。”
李旦的心脏还在砰砰跳,将折扇捡起来後他才抚着心口道:“你这孩子才吓我一跳,还不是见你睡得香不忍叫醒你。”
李隆基无奈一笑,“好,那便多谢叔父体贴了,是我不孝,竟然吓到了如此体贴我的叔父。”
李旦觉得儿子这语气似乎有点儿阴阳怪气的意思,但话又没什麽问题,实在不知如何回答他只能转移话题,“昨夜你来怎不让人禀报于我,我还是今日醒後才知你来了东宫,是陛下将你也关来东宫了吗?”
见父亲似乎误解了什麽,眸子转了转,李隆基也不解释,还煞有其事道:“是啊,想必昨夜神物显灵叔父你也看了,神仙都说我以後是个昏庸无能还狠辣薄情之人,陛下自不会让我安安稳稳待在王宅之中。”
李旦又不知该如何接话了,过了良久他才没忍住叹口气,“母亲她,一贯如此的。”
哪怕是亲子,他自有记忆也是多被母亲控制软禁,对己身有威胁的孙子又怎会例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