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高高在上的人,背负着多少沉重的隐秘走到今天?
像这样惊魂窒息的夜半噩梦,又曾绑缚了他多少个年头?
叶其珍任黑夜吞没理智,心底一阵痛楚汹涌,直接跪立起来,捧着他的後脑,把他抱在怀里。
秦应忱猝不及防地,陷入柔软的香气。绵绵密密的清甜将呼吸熏染,他耳鸣渐歇,神经渐渐安宁。
心绪平静下来,他按亮半盏灯,握着腰把人拽下来。
见她脸上有泪痕,他擡手抹了一指。
“哭什麽?吓到了?怪我……”
“没有。”叶其珍摇头,鼻音却讷讷。
秦应忱一时无话,带着她重新躺下来。
叶其珍手指搭在他跳动的青筋上,轻轻地,似抚慰。
“你…经常做噩梦吗?”
秦应忱静了片刻,“这些年还好。”
“有多久了?”
“一十多年。”
叶其珍呼吸一窒,心脏像骤遭一记重锤。
为噩梦所困一十多年,可他的人生,也不过才一十多年。
她下意识安抚:“都过去了,不会再……”
“会。”
秦应忱忽然翻身侧过来,目光灼灼盯着叶其珍。
她僵着身子,心跳巨响。
“那天去潭柘寺路上我们险些被逼撞上油罐车,自从定华申报之後这些日子受到的举报不计其数。珍珍,这辈子想要我命的人从来没有停过。”
叶其珍心惊肉跳,却没有躲闪半分。她紧握着他手臂,黑暗中,凝神望着他的眼睛。
“怕吗?”
怕吗?
她缓缓地呼吸,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定华怎麽样?不会有问题吧?”
秦应忱顿了下,开口回答她:
“定华一定会上成,因为霍大哥的关系,就是霍朝屿——庆功宴那晚你见过,他的堂哥。”
秦应忱没想到,有一天会跟一个姑娘仔仔细细介绍如今的关系网,霍大哥的地位丶霍家的産业以及他经营的关系,明明白白地讲给一个从未涉足过这个圈子的人。
“定城当任的一把手,是霍家的家臣。霍大哥需要他定华的这份政绩,回京襄助于他。举报的那些人不知这层关系,在这儿L妄图虎口拔牙,实是跳梁小丑,不足为惧。但是这个项目过後,前路难料。”
“珍珍,你这麽聪明,应该早就对我的身世有所猜测。秦照京的孙子丶秦晋岳的儿L子,这样的身份对我来说却并不是高枕无忧丶一生安享荣华的丹书铁券,而是重金铸造镶满珠宝丶却悬在枕边的一柄利剑。”
“我被困于剑下,只有两条路可选——”
“要麽争,要麽死。”
“现在我最後问你一句,怕吗?”
“怕。”
叶其珍这次回答得毫不犹疑。
只是没等他作出反应,她继续说:
“我这辈子害怕的事情太多了,因为要自己承担所有的後果,所以我向来厌恶风险。靠近你,是我做过的唯一一件冒险的事。”
“我拥有的太少,显得赌注很大,所以你千万要赢,别让我输。”
话落的下一秒,她被揉进了他的怀里。
面对面的拥抱,两颗心脏贴在一起,似乎前所未有地,有了共同振动的频率。
一室缠绵寂静之中,秦应忱忽然轻声问:
“你刚才,叫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