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其珍垂眼拨弄着匙羹,听圆桌上首那些人谈论的都是上层建筑的事,讲房地産沉疴,讲资本外逸,讲政策的口子收放……
这些话像浮在空中的水滴,等到落入芸芸衆生的层面,掀起的便是辐及千里的波澜。
叶其珍自然插不了半句言,Michelle却不同,不是实业産业的发展前景,她都能,很有自己的见解。
主菜走过一轮,一个国字脸的男人发话,让两个
叶其珍执筷的手臂发僵,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两个女生却起身得痛快,她们跳的是中国舞,舞姿确是极美。
叶其珍做不到在这样的场面下坦然观赏她们,馀光里却已称得上一瞥惊鸿。
她们後来又分别跳了一段,莲步轻移去给领导们敬酒。叶其珍这回也记住了,她们一个叫小婷,一个叫小悦。
“小珍——”
国字脸忽然粗着舌头喊,叶其珍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叫的是她。
“你,你有什麽才艺啊?”
桌上陡然安静了瞬,有几个人微蹙了眉。
叶其珍僵硬着,静静地看向国字脸,仔细回想,他似乎是保能的领导。
能源类央企,跟她的职业发展关系不大,得罪了应该也不碍什麽大事。
短短几秒,她思绪百转千回,已经想好了最坏的情况。
真到那一步,秦应忱会护住她吗?应当是会的,只是不知会否给他带来麻烦。
所以,若是她能自己解决,当然最好。
一室寂静中,闻路远先开了口,似笑非笑:
“赵总说笑了,叶老师可是我请来的客人,是我小学同学丶初中同学——”
他话锋一转,面向叶其珍笑着,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对了,珍珍还不知道吧?我回京大来读MBA,下学期开始,我们又是大学同学了……”
“所以小闻啊,”国字脸打断他,浑浊的声音不依不饶,“你这女同学,有什麽才艺啊?”
闻路远脸色彻底落了下来。
国字脸仍喋喋不休,虚着眼睛觑叶其珍,看她脸上硕大的黑框眼镜。
“你这……其貌不扬,舞肯定跳得也没人家好,就唱首歌吧。”
闻路远面色逐渐阴沉,紧盯着他。
“说起唱歌,谁比得过赵总?您那可是唱戏的一把好嗓子。”
这人曾经动辄在酒桌上唱戏助兴,搏领导一笑,几乎人尽皆知。
只是如今身到了高位,还乍被当衆揭老底,国字脸也怒了,登时阴了脸色,话语平沉,不掩狠戾。
“既然知道我懂戏,那我就得说两句了。一个班子二十来号人,大夥儿在同个台子上唱戏,但也不能人人都算个角儿——小闻啊,你说是吧?”
言外之意,你算个什麽东西?
连叶其珍都听明白了,她不免心口一窒。
国字脸还想说什麽,很快被旁边人使了个眼色制止。
一时间山河锦绣的圆桌上无声中剑拔弩张,空气凝滞着,连匀速转动的菜台都仿佛变得缓慢。
“江总,霍处。”
叶其珍站起身,打破这方凝固。没有分给国字脸半个眼神,而是看向上首正中央的位置。
“我也有心给领导们唱一首,但架不住天生五音不全,让各位倒了胃口就不好了。”
“上回在蓝宴,”她顿了下,像是留白。
江岸舟一瞬间眸光微凝。
“我喝多唱了几句,我朋友实在受不了我这魔音贯耳,多喝了好几瓶酒压惊,没想到醉得人事不知,竟闯到了三楼的包房去。”
叶其珍心脏砰砰地响。
她已经想起来在哪见过江总了,而现在看他的反应,或许她没有赌错。
“你叫什麽名字?”
江岸舟缓缓擡头,像从这一秒才看见她这个人。
“叶其珍。”
他沉吟片刻,“你爷爷叫叶霖?”
“……是。”
“有点儿意思啊。”江岸舟忽然一勾唇,朝霍朝屿笑得意味深长,“咱今儿这桌上少个人啊。”
霍朝屿也笑了,“那不得替他把人招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