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眼神示意叶其珍坐下,眸中却无几分温度。
衆人见状皆有了顾忌,一直到酒过三巡,都没人再不长眼为难叶其珍半分。
等到小婷小悦半推半就坐到两个中年男人腿上时,叶其珍和Michelle遁去了洗手间。
烘干机声响中,叶其珍听见Michelle问:“你还好吗?”
见她微滞未语,Michelle轻叹一口气:
“表演才艺这事,和灌酒也没什麽区别,都是服从性霸凌而已,满足他们对权力的欲望。他不是针对你,只是平等地看不起我们。在那些男人眼中,我们和小婷小悦,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区别。”
她说得轻描淡写,叶其珍却越听越心惊,“你之前……”
也遇到过吗?
Michelle没说话,只无声笑了笑。
叶其珍很快又问,“那为什麽还要……”
为什麽还要来这样的饭局?明知道会被压着脊梁,剐着脸面,没有一丝开怀可言。
Michelle却笑得释然,“但你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这些大人物指缝里漏出的一句话,就能给我旁人投上万份简历都拿不到的职位或者项目。那我何乐而不为?”
“可是你真的没有其他方式吗?”叶其珍像是借着一股冲动脱口而出,“霍先生……”
“珍珍——”Michelle打断她,撇开的眸中划过黯然。
“我可以活得浑浊,但有些感情,我希望它永远是干净的。”
叶其珍闻言,心口一记抽痛,像被狠狠攥了一把。
“你或许猜得到,我们是为什麽分手的。”Michelle声音渐轻。
还能为什麽呢?校园情侣走到毕业,家世身份天堑般亘在两人之间,分开似乎是注定的结局。
“他不是没有挣扎过,七年前我们从剑桥毕业,本来打算好一起留在国外,只是没想到恰逢那一场地动山摇。”
七年前,正是闻家出事的时候。多米诺骨牌的接连倒塌,掀翻重布的,是整个天地棋局。
“那一场动荡之後,霍家勒令他回国,说要麽回去做他该做的事,要麽留在国外一辈子,霍家就当没养过他这个人。”
“他放不下的,还是回去了。”
看着最玩世不恭,实则是家里最规矩的一个。
她当然不可能跟他回去,因为她知道所谓他该做的事情里,包括以姻亲血脉缔连,为家族盘踞扎根。
而後她回国来到他的城市,日日年年,本该与他此生不见。
叶其珍心脏阵阵绞痛,声音也带了哽咽:
“可是姐姐,我一直觉得你真的已经足够优秀……”
Michelle却无奈地笑了,像在叹她的天真。
“优秀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啊,就像工作永远不可能本质上改变阶级,我所做的努力,都是为了改善我的生活质量而已。况且,我的优秀不是为了配得上他,而是为了对得起我自己。”
她最後嘱咐了句:“我先回去了,你也别太久。”
叶其珍怔怔看着她挺拔清丽的身影渐远,声音几不可闻:
“如果连你都……”
完美如你都不能一生圆满,那我凭什麽去妄想走这通天路?
她回神望向交叠错落的璀璨镜中,光影晃动的那张面孔,忽然心慌意乱,不愿再看。
她逃也似地出了洗手间,却不防在与男卫交聚的花厅里,一头撞见了闻路远。
叶其珍微愣,看着他神色躁郁,不似清明,踌躇着开口问:
“你……还好吗?”
她看着他这一晚上,其实喝了不少酒。
闻路远眼底却陡然阴戾,看得叶其珍心头一惊。
他忽地俯身过来,抓握住她小臂,倾身到她耳侧,声音嘶哑发狠:
“我会让他们还回来的。”
“你信我吗?”
她擡头看他,那一双曾经骄纵飞扬的瑞风眼,此刻眼底的红血丝,却像缠蔓了千年的沉霜泣血。
她一时间百感翻涌。
明明跟她一样的年纪,他经历过什麽丶背负着什麽丶要多艰难地走下去,叶其珍想都不敢想。
“我更希望你保重。”
闻路远看着她,忽然笑得凄艳。
“怎麽办,小珍珠?我好像……”
好像还是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