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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药王谷的宁静像是易碎的琉璃，在某个寻常的清晨悄然裂开一道缝隙。庄茉柔醒来时，石桌上的药膏还带着馀温，楚易寒却已不见踪影。她起初并未在意，只当他去附近的溪流打水或是寻找药草，直到日头渐渐升高，午饭的炊烟升起又散去，始终没等来那个熟悉的身影。

一整天，庄茉柔都心神不宁。她沿着两人常去的药田小径来回踱步，又去藏药洞查看，甚至爬上谷口的巨石眺望，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摇曳的草木和寂静的山峦。夕阳西下时，最後一丝暖意被暮色吞没，她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下去，各种不好的猜测在脑海里盘旋。

夜幕彻底笼罩山谷，虫鸣声此起彼伏，却衬得四周愈发安静。庄茉柔坐在屋前的石阶上，手里攥着楚易寒为她编的草环，指尖被草叶边缘划得发疼也浑然不觉。直到深夜，一阵细微的水声忽然从溪边传来，她猛地站起身，循着声音快步走去。

溪边的月光格外清亮，将水面照得泛着银辉。当看清溪边那个赤着上身的身影时，庄茉柔的脚步顿住了，呼吸也随之停滞——楚易寒正背对着她站在水里，水珠顺着他流畅的肩线滑落，浸湿的黑发贴在颈後，水流冲刷着他紧实脊背上密密麻麻的伤痕，竟在狼狈中透着一种野性的张力。

新旧交错的疤痕布满了他的後背和手臂，有的是狰狞的刀伤，有的是细密的针孔，还有几处深可见骨的旧伤已经凹陷，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庄茉柔只觉得心口像是被巨石压住，疼得喘不过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他腰侧流畅的肌肉线条上，脸颊瞬间烧了起来，连忙错开视线。

“谁？”楚易寒猛地转身，警惕的目光如利刃般射来，在看清是她的瞬间，眼神骤然柔和，耳根却悄悄泛红，迅速抓过岸边的布巾裹住上身，将那些伤痕与她的目光一同藏了起来。“怎麽还没睡？”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喉结轻轻滚动。

庄茉柔一步步走近，月光映在她泛红的眼眶里，声音带着哭腔：“我找了你一整天，很担心你。你去了哪里？”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扫过他未被布巾遮住的锁骨，那里还沾着水珠，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楚易寒避开她的目光，弯腰拿起岸边的衣物，布巾滑落的瞬间，他下意识地按住衣襟，动作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只是出去找些物资，晚了些回来，别担心。”他的语气有些含糊，指尖因紧张微微蜷缩。

可庄茉柔怎麽可能不担心。她分明闻到了空气中残留的丶被溪水冲淡的淡淡血腥味，看到了他脖颈间未被遮住的新伤口，更看到了他布巾下隐约露出的丶纵横交错的旧伤。那些伤痕像无声的控诉，诉说着他这些年经历的苦难。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尖在空中顿了顿，想去触碰他脖颈间的伤口，却又怕弄疼他，最终只是停在半空，泪水无声地滑落：“阿寒……”

楚易寒握住她悬在半空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带着安抚的力量。他的指腹粗糙却温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我没事，都处理好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刻意放柔的沙哑，“一点小伤，不碍事。”

他没有多说，只是牵着她的手往住处走。她的指尖不经意擦过他微凉的手腕，两人都像被电流击中般轻颤了一下，却没人松开手。回到屋里，楚易寒点亮烛火，刚要转身去收拾东西，却被庄茉柔拉住了衣袖。她望着跳动的烛火，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问出了口：“阿寒，暗夜阁到底是什麽样的组织？”

楚易寒的动作顿住，沉默片刻後在她身边坐下，两人的肩膀不经意间靠在一起，他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药草香。“暗夜阁和其他杀手组织不一样，他们只杀当年叛主投敌的人。”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但手段极其狠厉，只要认定目标，通常会赶尽杀绝，不留活口。”

“灭门？”庄茉柔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往他身边靠了靠，肩膀的触碰让两人都僵了一下，却谁也没躲开。

楚易寒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擡手轻轻将她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後，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脸颊：“我在暗夜阁执行任务时，只杀那些罪有应得的主谋，从未碰过无辜之人。”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停留在她的耳尖，感受到那里的温热，“可我能力有限，有时候还是阻止不了他们对家人下手……”

“那阁主呢？”庄茉柔追问，心跳因他的触碰乱了节拍，“是谁在掌管暗夜阁？”

楚易寒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肌肤的温度，眼神凝重：“没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只知道她是个女人，对当年叛主投敌的人格外痛恨，近乎疯魔。”他转头看向她，目光灼热得让她不敢直视，“所以，绝不能让她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否则後果不堪设想。”

庄茉柔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却贪恋着他身边的温度，没有移开视线。烛火在两人之间跳动，映着彼此微红的脸颊和躲闪的目光。窗外的月光静静流淌，虫鸣声渐渐稀疏。这一夜，没有厮杀，没有追逐，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人觉得心跳加速。

楚易寒为庄茉柔掖好被角，坐在床边守着她。庄茉柔攥着他的衣角，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与草木清香混合的气息，在不安中渐渐睡去。朦胧间，她感觉他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像对待稀世珍宝般温柔。这或许不是一个真正平安的夜晚，但只要身边有他，她就觉得多了一丝面对危险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