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
周彧去上班了,在学校当讲师,兼职代盛华的跟班。
早上照常做早餐,下午到家做晚饭,好在孟贻君下班晚,什麽都不耽误,晚上就给他泡泡脚按摩一下。
周彧非要每周末带他去做理疗,他抱着必须治好的决心。
孟贻君是真他妈後悔说自己腿断过,周彧以为是风湿的时候还没这麽轴,这下好了,天天在家不是备课做ppt就是看医书。
孟贻君看过他备课有些哭笑不得,他有点同情这群学生和他的同事,大家的ppt都用了十几年,怎麽他一来更新了,别的老师怎麽想。
学生遇到这种认真的老师,学生是难过呢还是难过呢,周彧看起来不像是会放水的人。
周彧的书架上一堆康复的书在那,他边看边勾勾画画做笔记,他有必要这麽认真吗?孟贻君差点怀疑周彧背着他准备学医去了。
日子一天天过着,这天孟贻君遇到了一个他怎麽都没想到的人,他的前妻舒舒。
孟贻君在等咖啡,他烟是戒掉了,只是偶尔才想着来一根,但是咖啡瘾替上来,一天不来杯美式浑身难受。
舒舒坐在离他最近的位置,她也看见孟贻君了,两个人当年离婚离得很难看,自然见面没什麽好聊的。
孟贻君接过咖啡准备出去,舒舒叫住了他。
“孟贻君。”
这麽多年孟贻君的穿着打扮还是一丝不茍,精致到每根头发丝,刚过完年,还下着雪,孟贻君还是就西装外面穿了件大衣,不过不同以往的是脖子上多了条围巾,年纪大了怕冷了?
孟贻君想装作没听见,舒舒下句话让他顿住了步子,“我有周彧的事跟你说。”
孟贻君回头看向她,才看见她旁边坐着个阿姨,怀里抱着个约莫一两岁的小女孩,她有孩子了。
孟贻君本意不想听她说话,即便早就释怀谈不上恨,但是这声音他也够心烦。
舒舒跟着他走出去一起站在咖啡店门口,他还爱着周彧,要不然他们没机会在这里说话问:“周彧回来了吗?”
孟贻君没什麽表情,抿了口咖啡,“什麽事?”
舒舒当年听完孟贻君那句话後,久久不能回神,那是她这辈子唯一一次出格。
那次聚会喝了酒,本身一个人在外面就觉得孤单,那一阵子因为论文心情很差,迷迷糊糊跟那个男的上了床,她醒来之後就後悔了,也跟那人断了联系,她是爱孟贻君的,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孟贻君知道这个事情。
如果当时她自己承认,跟孟贻君道歉,他那麽喜欢自己,会原谅她的吧,可能现在身边的宝宝就是他们俩的孩子。
但是她选择了隐瞒,回想起点点滴滴,孟贻君知道这事儿,一切有迹可循。
孟贻君折磨自己也折磨她,孟贻君倒不如当年直接掀开,甩她两巴掌,让她滚,这个婚直接不结,她都能接受。
但是接受不了孟贻君这麽报复她,明明可以把一切摊开,他便要隐秘地折磨她。
他那几年还是爱她的吧,她出轨这事儿从头到尾只有孟贻君一个人知道,他没跟任何人说,连他们婚都离完了,孙继英还以为是孟贻君对不起他。
所有人都以为孟贻君是那个混蛋,她在当那个好人,其实不是,他们都不是什麽好人。如果当初孟贻君没说出那句话,她下一步就要闹到周彧学校,她早就准备好了,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人人夸赞的好学生是个同性恋,在外面给男人当小三,破坏别人家庭,她要让周彧在学校最後的时刻也不安生。
当然这些只是想法,她没来得及实施,孙继英的电话就打来了,孟贻君跳楼了,她落荒而逃,她怕她成为杀死孟贻君的凶手。
她一开始还在装作不在意,後来她有了家庭,有了孩子,她开始害怕。
她害怕她的报应会落到孩子身上。
後来听说孟贻君醒了,已经上班了,她才敢重新出现在这。
她在这等孟贻君好多天了,她得把实话说出来。
“周彧……不是我找来的,我在你车下面装过一段时间定位器,我一直都知道他,我找人拿了他的手机,他手机里的东西,包括聊天记录我看得一清二楚。”
孟贻君两眼发怔,愣了半天不可思议地望着舒舒,“你……说什麽?”
这话如铁片般刮着他的耳朵,舒舒的话如同枪子儿一样从他眉心穿到脑後,让他死过千百遍,他满脑子都是这几个月来周彧朝他哭的样子,跟他说的那些道歉的话。
他一直以为周彧是不敢提这个事情,原来周彧一直以来只以为他是因为他偷偷申请留学的事情恨他,他把周彧逼成了那个样子。
那天晚上周彧躺在病床上朝他哭眼泪的时候在想什麽,周彧撕毁自己的学位证换来住保姆房的时候在想什麽,周彧得爱到自己什麽程度才能一点儿都不恨他。
所以周彧还是那个彻头彻尾的乖孩子,就只是瞒着他去申请学校。
他无比庆幸,那天他在机场他没叫住周彧,周彧才没有被他拖累,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舒舒已经做了母亲,她怕孟贻君日後知道什麽来找她算账,再者她对孟贻君良心不安,鼓足勇气,把该说的一口气说完。
“我不会跟你道歉,你折磨我这麽多年,你罪有应得,何况……我也没对那个小孩怎麽样,我知道你很喜欢他,我不知道现在跟你说会不会太晚,我去年在纽约见过他一面……”
孟贻君没了恨她的力气,看向远方喃喃道:“你真的差点把我害死。”
如果周彧没回来找他,没有一遍遍哀求他的原谅,那他在此刻知道真相,他真的会杀了自己,他想要的那个纯粹的周彧,从来就没有变过,除了追求自由时有那麽点私心,就那一点点。
但是没经历过生死之前,他估计也会怨恨他好一阵子,然後再和好。
但是即便这……这也好过白白错过那五年。
孟贻君眼神聚焦,突然笑起来,有些苦涩又带着庆幸,唇边冒着热气儿。
“你幸好从英国回来没跟我坦白,我们幸好离婚了。”
要不然他这辈子都不会遇见这麽好的周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