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目光穿透简陋的营帐,投向洛阳的方向,投向那盘踞在中原心脏的腐朽王朝。
“该让天下人哭了。”
这七个字,轻飘飘落下,却重逾千钧。
每一个音节都像淬了冰丶浸了血的刀锋,在沉闷压抑的营帐内刮过,带着令人骨髓生寒的决绝。
龚毅抱着她的手臂微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被点燃的丶同样狂暴的共鸣。
他看着那双眼睛,知道那个温婉教授陈雪,那个永安公主陈雪。
在临渊城的血海和阿岁被俘的绝境里,真正死去了。
涅盘重生的,是手握复仇之刃丶欲以血火重塑乾坤的陈星!
“好!”
龚毅的声音斩钉截铁,再无半分犹疑,眼中迸发出同样冰冷刺骨的杀意。
“血债,必以血偿!慕容恪的命,只是一个开始!阿岁,我们一定会夺回来!”
均安山,议事堂。
空气凝重如铁。
巨大的沙盘上,象征北燕慕容恪残部的小旗已被拔出,扔在一旁。
但象征南吴孙昊勾结北燕丶虎视眈眈的黑色小旗,以及象征中原朝廷腐朽势力。
盘踞在虎牢关丶洛阳一带的暗黄色小旗,依旧密密麻麻,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堂下肃立着残存的核心将领:
阿年双眼赤红,紧握着腰刀的手背青筋暴起,凌九霄的位置空着,那份沉重的缺失感压得每个人喘不过气。
格物院的周墨拄着简陋的拐杖,腿上裹着厚厚的渗血的布条,那是石骨坡被袭的印记。
女营统领柳红的副手,一个同样年轻却眼神坚毅的女子,紧抿着唇,代替了牺牲的姐妹。
堂中气氛肃杀而压抑,带着劫後馀生的疲惫和刻骨的恨意。
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眼神里却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龚毅,已然恢复成那个掌控全局的“关峰”。
他身披玄甲,指着沙盘上那条蜿蜒通往中原腹地的咽喉要道——虎牢关。
“慕容恪授首,其溃兵不足为惧,南吴水师沈重山部受创龟缩长江。”
他的声音冷硬如铁,没有一丝温度。
“眼下,中原门户洞开!朝廷主力被赤眉残部与各路流寇牵扯在潼关一线,洛阳空虚,正是千载难逢之机!”
他目光扫过衆人,最终落在沙盘上那座雄关模型:
“虎牢天险,一夫当关。强攻,我们这点残兵,填进去也砸不开一个豁口。”
“关将军有何妙策?”
周墨嘶哑着嗓子问,眼中闪烁着格物院特有的丶在绝境中寻找一线生机的光芒。
龚毅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丶边缘磨损的象牙令牌,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崔”字。
“慕容恪死前,他的影杀营统领吐了点东西出来。
虎牢关守将崔虎,此人好色如命,尤爱搜刮北地美人,私下与北燕商队素有勾连,甚至替慕容恪传递过几次情报。
他以为慕容恪得势,这条线埋得深,无人知晓。”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
“我们送他一个‘大礼’。”
“妙!”
阿年眼中血光一闪,拳头猛地砸在沙盘边缘。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末将请命,带锐士营残部混入商队!”
“不,”
龚毅摇头,目光投向帐外,“锐士营新遭重创,士气需稳。
这‘美人’,得足够分量,能引得崔虎亲自出关查验,甚至……引他入彀。”
帐帘被一只苍白却异常稳定的手掀开。
所有人瞬间屏息,目光齐刷刷聚焦过去。
陈雪走了进来。
她已洗去血污,换上了一身素净却利落的玄色劲装,长发简单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