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没有任何脂粉,苍白得近乎透明,衬得那双眼睛愈发幽深,如同两口吞噬一切光线的寒潭。
数日前的悲恸欲绝丶绝望崩溃仿佛只是一场幻梦,此刻她身上只剩下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平静。
一种将灵魂都淬炼成武器的决绝。那份沉重的威压无声弥漫开来,让议事堂内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她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沙盘前,目光落在虎牢关上,平静无波。
“我去。”
两个字,清晰,冰冷,不容置疑。
“阿雪!”
龚毅下意识出声,眼中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担忧和痛楚。
让她以身犯险,去面对可能觊觎她美色的崔虎?
这念头如同毒蛇噬咬他的心。
陈雪终于擡眼看向他。
那眼神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力量。
“关将军,”
她用的是正式称谓,声音毫无起伏。
“这是最有效的策略。崔虎好色而贪婪,疑心重却又自负。
一个‘流落至此丶携带重宝寻求庇护’的北地贵女,价值足够他动心。
也只有‘我’的身份,”
她微微一顿,眼中掠过一丝极冷的嘲弄。
“才能让他放下大半戒心,亲自靠近。”
她缓缓从颈间解下那枚温润的双鱼玉佩。
玉质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内敛的光华,曾经象征情愫的信物,此刻在她手中却透着冰冷的杀伐之气。
“此玉为号。”
她的指尖拂过玉佩边缘,声音冷彻骨髓。
“玉佩离手,万箭齐发。我要崔虎……死无全尸。”
那刻骨的恨意,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得在场每一个人心头剧震。
这已不仅仅是为了破关,更是为了宣泄那积压在心底丶几乎将她逼疯的血海深仇!
为了凌九霄,为了被屠戮的子民,为了不知在何处受苦的阿岁!
龚毅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他看着她苍白却坚毅如铁的侧脸,看着她握着玉佩时指节泛出的青白色。
所有劝阻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此刻心中翻涌的岩浆。
最终,他只是重重地丶无声地点了点头,眼中只剩下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同样燃烧的杀意。
“末将,”
他单膝跪地,甲叶铿锵作响,声音斩钉截铁。
“遵命!必让崔虎,血债血偿!”
虎牢关,名副其实的天下雄关。
巨大的青黑条石垒砌的城墙,在暮春的阳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如同一条蛰伏的巨兽脊背,横亘在通往中原沃野的咽喉要道上。
关隘高耸入云,箭楼林立,森严的垛口後闪烁着兵刃的寒光。
关前狭窄的通道两侧是陡峭的山崖,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关墙之上,守军盔明甲亮,警惕地巡视着关下。
巨大的城门紧闭着,只留下侧旁一道仅容车马通过的沉重偏门。
由两队精悍的甲士把守,盘查着寥寥无几的过往行商。
日头西斜,将关墙的影子拉得老长。
一支风尘仆仆的小型商队,拖曳着几辆满载货物的马车,缓缓行至关前。
商队护卫不多,个个面带疲惫,领头的是个精悍的中年汉子(阿年所扮)。
正点头哈腰地向守门队正递上路引文书和一小袋沉甸甸的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