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
陈雪(揽星)以近乎羞辱的方式驳回“後宫之议”,如同一盆冰水,浇熄了世家大族们攀附裙带的热切。
朝堂之上,再无人敢公开提及此事,但那被强行压下的欲望与怨怼,却更深地沉淀下去,化作眼底更幽暗的算计。
神都洛阳维持着那种脆弱的丶靠恐惧维系的平静。
然而,王座之旁,那道无形的裂痕却在悄然蔓延。
龚毅(淬锋)变得愈发沉默。
他依旧每日入宫禀报军务,与陈雪商议北境防务丶新军操练丶粮草调配,条理清晰,效率惊人。
但两人之间的空气,总像是隔了一层薄冰。
公事公办的语气下,是难以触及的疏离。
他不再轻易发表与陈雪相左的意见,哪怕心中存疑。
也只会简洁地应一声“臣遵旨”或“王上圣明”。
然後将所有情绪死死摁在冷硬的甲胄之下。
陈雪感受到了这种变化。
她看着他在殿下躬身行礼时紧抿的唇线,看着他汇报时刻意避开的目光,心中并非毫无波澜。
他们曾是异世相依的同伴,乱世携手的同盟,如今却被权力丶猜忌和外界不断的离间。
推到了这般微妙而危险的境地。
她知道那些流言蜚语必然也灌进了他的耳朵。
她知道自己的铁血和冷漠伤到了他某些不可言说的领域。
但她不能退。
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这王座之下,白骨累累,她没有任何软弱的资本。
任何一丝情绪的流露,都可能被解读为弱点,被敌人利用,甚至……
被他利用。
她必须维持这绝对的丶不容置疑的权威,哪怕这权威正一点点冻结她身边最後一点温暖。
这日,龚毅呈上最新北境军报时,语气格外沉凝:
“王上,宇文拓部活动日益频繁。
三日前,其麾下‘黑狼骑’突袭了北峪口烽燧,守军三十七人全部战死,烽燧被焚。
昨日,又有游骑出现在石河子一带,劫杀了一支小型商队,无一生还。”
他顿了顿,补充道。
“据‘夜不收’冒死传回的消息,慕容垂似乎已初步整合了草原上三个较大的部落,获得了一批战马和补给。
宇文拓……气焰愈发嚣张。”
陈雪的目光从军报上擡起,落在龚毅身上:
“关将军有何对策?”
“臣建议,增派兵力,加强主要关隘防守。
同时,选派精锐骑兵,组成数支游击,以烽燧为依托,反向猎杀宇文拓的游骑。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挫其锐气,不能让他如此肆无忌惮地蚕食边境,屠戮军民。”
龚毅的回答标准而稳妥,听不出任何个人情绪。
陈雪沉默片刻,指尖敲着桌面:
“增兵?
粮草支撑得起持续的大规模边境对峙吗?
游击猎杀?
宇文拓的黑狼骑来去如风,地形熟悉,我们的骑兵,新附者衆,战力丶默契皆不足,贸然出击,恐反成其饵食。”
龚毅下颌线绷紧了一瞬。
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但被她如此直接地否定策略,那股被压抑许久的烦躁又翻涌上来。
他强行压下,声音更冷硬了几分:
“那依王上之见,难道就放任宇文拓如此嚣张?
看着边民被屠戮,将士白白牺牲?
固守待毙,只会助长敌焰,耗损我军士气!”
“孤何时说过要固守待毙?”
陈雪的声音也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