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走时,宫中女官通传惠妃已至重华宫外。
琪贵妃道:“尔等护着她从侧门走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莫叫若若与惠妃打上照面。
…
惠妃随金姑姑一同踏进来时,只见琪贵妃身居主位,正端茶啜饮,见她来了,便同以往一样温和地吩咐宫人赐座。
惠妃假意试探:“多日未能给贵妃娘娘问安,实在是臣妾失礼。”
贵妃虽然位分比她高,却并不爱摆高人一等的架子,後宫中无甚波折,李敬也少来。贵妃乐得疏于理事,平素并不会额外要求她们这些妃嫔问安。
今日这情况却不太对劲,莫非当真叫她知晓是自己派人前去试图截掳不成?
但见贵妃神情,又如以往一般和善,倒不似兴师问罪的模样。
琪贵妃微微笑道:“今儿不知为何心慌难安,本宫便想找个体己人来说说话儿。这後宫之中,唯惠妃最是见多识广丶心思细腻,便使人贸然请你过来,希望未打扰你今日正事才好。”
惠妃一面揣度,一面应答:“娘娘看得起臣妾,乃是臣妾的荣幸。”
琪贵妃又道:“近日圣上许是龙体抱恙?竟多日未上早朝,叫本宫亦忧心不已,想必後宫诸位姐妹也是一般心情。”说着愁容满面。
惠妃下意识道:“贵妃说笑了。若圣上的近况连您也不知晓,这後宫中再无人知晓。”话出口方觉不大妥当,急忙掩口,“贵妃一片赤诚之心,想必圣上定也明白。後宫诸人定以娘娘马首是瞻,还请您不要挂心。”
琪贵妃悠然叹:“你果真是宫里头最细致贴心的,怪道本宫今儿特地唤你来。”
惠妃勉强笑了笑。
她左右顾盼,重华宫中似乎并无异象。可不知为何,仿佛有股令她倍觉悚然的阴寒之感一直跟随着她。
见她不安情状,琪贵妃笑道:“惠妃妹妹为何如此拘谨?虽说本宫爱躲懒,少叫你们来,也不至于这般客套生疏。”
说着,她亲自从座上走近前来,忽然伸手向惠妃鬓发拂去。
惠妃僵硬着身子,头微後仰着不敢乱动,眼睁睁看琪贵妃从她头顶取下来一物。
“如今秋来早,宫中竟有丹桂遗香。”从惠妃发簪中捏来一粒赤金小花,琪贵妃叹道:“见此物,倒叫本宫想起个人来。宫中人来人去了无痕迹,不知惠妃可会记得?”
见她不过替自己拈一粒落桂,惠妃稍安下心:“不知何人叫贵妃娘娘惦记至此?”她赴邀至此陪琪贵妃说话,心里却不耐烦起来。
惠妃在後宫中协助筹谋,按兵不动,只为大事将成时出面前往金銮殿僞作鉴证。原本今日凌晨匆匆要寻儿子,便是因于氏宗族中人已探得李敬毒发不治丶其亲信秦公公正欲设法将灵柩从隐寺暗中运回的情报。
一时寻不见李成哲人影,此等良机又不可错过,若待秦玉阳带着李敬龙体与圣旨同回,再想偷天换日恐怕更难。
惠妃这才于情急之下立即与幕僚决议,要派人围杀护送天子灵柩回京的卫队。只是她万万想不到,此时李成哲竟已在自己宫中负伤昏迷……
愈想愈後悔自己头一热便来重华探琪贵妃的底,早该借故推脱才是。惠妃人在重华宫,心却惦记着方才负气离开的儿子。
“娘娘问的是昔日疏月宫的主人。”李成哲自屏风後走出,“贵人多忘事,恐怕惠妃早就想不起来了罢?”
“二皇子……”惠妃仓皇站起,“缘何在此却不出声?”
心中却隐约明白那股不善之意从何而来。疏月宫,正是当年丽妃所居之处。
来者不善。惠妃万没想到琪贵妃竟在此刻与李鸿越联手,她转开眼神:“原来重华宫有客人,臣妾在此便不合适了。”有意借故告退。
琪贵妃轻笑了笑:“今日非是本宫寻你,正是二殿下有要事想同惠妃面证一番。既是你们的私事儿,本宫便不在此扫兴。”
金姑姑立即上来扶贵妃,连随侍的几位宫中女官也无声无息地随之退下,片刻便只馀惠妃与李鸿越二人。
李鸿越笑道:“看来鸿越还需耽误惠妃娘娘些许时间,请您先落座罢。”
他眼神里却连丝毫笑意也无。
*
多亏有琪贵妃所予的几位灰衣人随身护卫,冯芷凌才得以顺利往养心殿方向而去。
宫中各处禁卫早已不见身影,愈往前去,愈见诸多打斗与鲜血痕迹。冯芷凌疾步时见道旁草丛中有侍卫尸首,心中更加紧张起来。
灰衣护卫查验一番,禀道:“确是内宫禁卫之一。”
先行前去的另一名护卫折返回来:“入口已被围堵,夫人若想自养心门入殿,恐怕不能。”
冯芷凌急切问:“你方才去查探,可能望见内殿是否有人?”
按梦中轨迹,事发时嵇燃僞装太子踪迹,此时或正隐于养心殿之内。
护卫道:“敌寇势衆,小的未敢随意靠近。若夫人有意要进殿内一探究竟,请随我等来。”
绕行至数百丈外的一处配殿墙角,灰衣护卫伸掌抓握,竟硬生生将一块毫无凸起丶无处借力的石板抓起,露出底下黑黢的暗道。
冯芷凌忍住倒吸一口凉气的冲动:“几位究竟何等身份,怎会知晓此处暗道,它又通往何处?”
护卫答道:“我等乃圣上亲派,今後尊娘娘令如圣上无二,请夫人只管放心。此处可通向後殿东围房,若夫人有意要去,这便是目前唯一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