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雷电轰鸣,暴雨如柱。
“轰隆——轰隆隆——!”
红体砖瓦的建筑被黑霾一样的夜色裹着,月光透不进来,伸手不见五指。但暴风的声音如强盗一样肆无忌惮地闯荡,树叶暴力地呜咽着,与风相搏。
灰色的雨柱倾泻下来,他浑身湿透难耐地怂着肩膀,将卫衣帽子拉紧了一点。
草坪四周小小的引路灯和他一样,飘零着。他通过氤氲模糊的眼,隔着黏糊的睫毛,看见了出租车忽明忽暗的灯。
……
“哐当——”大门的玻璃推拉门被一只手猛然推开了,浑身震了震。
顾远之举着一把破烂透明的伞,它一进到雨里就被彻底撕烂了。他看见他已经走了很远,和空旷的背景融为一体,他只看见他的背影,车门已经被打开了。
顾远之挣扎地撑着眼皮,雨水哗啦啦从他的下巴流下,一阵巨大的风又忽然间席卷而来,破伞被卷进天空不知所踪,他的身体也快被吹远了……
水流停不下地从他脸上流过,他晃荡着身体的一切,只有眼睛分毫未动。
那人背对着这个地方的大门,将出租车的後门关上了。
顾远之浑身被雨水冻住了,没有丝毫温度。他的心凝固,他的理智的弦不再重要,他只是艰难却仍缓慢地向前走着,看着一星点的红光渐渐远去,渐渐泯灭。
看着它渐渐消失在暴雨夜。
看着背影渐渐消失在狂风中。
然後,水接着从脸颊上流下来,止不住。
……
……
当晚,顾远之便高烧不退。正常状态下他的体质远没有这麽薄弱,淋点雨人就倒了。可是长久待在这样一个密闭的小空间,他非但没休息好,反而身体各方面机能都愈加失衡。
与此同时,情绪郁结。和林澈在高压笼罩的气氛里待的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凌迟。
凌晨接近日出的时候,他还平躺在床上,上身忍不住地痉挛,一边热得喘不过气,一边又寒得包不住风。他没有盖被子,床上白色被子掉落在地上了。
淡色的眼眸逐渐涣散,埋在没干的头发间,顾远之逐渐在半梦半醒中陷入幻觉。
“唔……嗯……?”
他的鼻尖颤了一下,抓着条纹病服的那只手渐渐放开了,想要伸手去抓住什麽东西。最後在昏过去的前一秒再次放空。
……
顾远之醒来,睁开眼看到曝白刺眼的世界。再次看到的又是绿色围布後的两缕黑烟。
他又回到了四月二十一日的那个傍晚。
顾远之神情怖惧地身体不稳地环顾四周,他刚从自己的车上下来。
“陆应程……陆应程呢?”他第一反应居然是找这个人,这是他在这个场景里唯一熟悉的。
可哪里有陆应程,不仅如此,空旷的四周一个人都没有。那天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人群仿佛只是他的幻想物,全部不复存在。顾远之逐渐脸色发青,因为混乱甚至都忽略了一件事,他没有闻到焦烟味。
他剧烈地摇晃着自己的头,想从这个地方逃走。
再定一定,眼中脚下踩的东西居然变了,从水泥地变成了木制地板。
“啊?!”
顾远之猛然擡头,看到的却是在烈火中摇摇欲坠的房子。他就站在别墅的那段狭隘的楼梯上,蔓延过来的火仿佛将将也要流到他的指端。可顾远之没觉得手指烫,反而觉得自己整个胸口热得像火烧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