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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第1页)

第28章

匪首解了匹马给慕松,让他日落之前将赎金送到东郊的树林。没错,就是那片松林。不过数月之隔,那头奔逃的小野兽再一次被逼到了那片林子里。某种程度上那片林子可谓是李氏的风水宝地,因为他在那儿重遇了自己的心爱。所以,即便生命再次在那里受到威胁,他也不会记恨。他有信心,赵氏会再次神兵天降。可他只猜中了前头却没想过会有什麽意料之外。

慕松一路狂奔,他虽天生神力却从来没骑过马,无论在荼蘼身边还是到了温雅轩,他都是只在宅院里干些力气活儿,压根就不跑外头的事。莫说骑马,便是赶车的鞭子也没摸过。路上好几回,那匹驾辕的马都因他两腿夹得太死,缰绳勒得太紧而不知所措,走走停停。慕松太着急了,他不想耽误人命。好在他悟性好,很快就掌握了技巧,多半个时辰的工夫就赶到了西郊大营。由于全身长时间过于紧绷,他这个素来结实的儿郎下了马竟也俩手直哆嗦丶腿软得连走路都有些踉跄。

赵氏不宁的心神从早上一直延续到此刻,他这多半日被後悔占得满满的,他觉得自己昨晚定是着了魔,否则怎会就这麽放任人家出了城呢?又怎麽可能只差了慕松胜榉跟着他呢?真出事的话就这俩人够干什麽的?既不方便支使军中的兵士,那就别声张,低调些亲自去跟一趟又有何不可?怎的就不知变通呢?

“活该你惴惴不安!”赵氏正暗暗骂自己的工夫,思道顾不上等通报,领着慕松火急火燎的直接就进了大帐迎头说了句:“将军,不好了!”也不管人家心里受不受得了。

赵氏一眼就看见了慕松,他身子一紧,心跳开始狂飙。嘴巴却似落在了昨天晚上,能挤出的只有两个字:“人呢?”

慕松喘着粗气,一句一顿的说明了事情的大概,临了还复述了匪首的威胁“若迟了一刻只消来收尸便是!”也就是这句彻底击溃了赵氏的理智,狠狠的逼疯了他。

“速去最近的巡逻地,点了兵到东林接应吾!记住,阵势要轻,以防打草惊蛇!”赵氏回身抄起有悔,背上长空,随即同思道交待了这麽一句便要往外跑。这个时节酉末日落。除了这一点其他的赵氏全都忘了,他的人生中犯过得糊涂不多却样样致命。因一时意气选择从军是第一个,眼下是第二个。第一个让他後悔,第二个让他疯狂。可这都不是最厉害的,因为後头还有一个正在埋伏着,预备带上他彻底走向毁灭……

“将军这是要只身犯险吗?万万不可!对方截击的可能只是先头人马,若是那大部于林中留守将军此去不是去送死吗?!要不还是先带上守营的五十军士一道去吧!”思道一把拽住了赵氏,他那脑子重新夺回指挥权後整个人真是灵光了不少。

“守营的将士一个都不准动!让人拔了营,我这个将军岂非渎职!眼见日落了你起开!”赵氏哪还听得进劝,他一把甩开思道直奔马房飞身骑上穿云便出了营。这匹面目俊美的儿马心性峻烈,可即便身无鞍辔它也能驯顺于赵氏的心意,如同悄然转变的那个山野花妖早已默默接受了赵氏的调教。它心有灵犀的感到了赵氏此刻的急迫,迅速且精准的寻着那小妖的气息奔驰而去。

乌云漫天,压得天色越发阴沉。邪风阵阵,助长心火烧的炽烈。赵氏低伏在穿云背上如那离弦的利箭,迅速掠过营前的大片原野,来不及多看一眼一片狼藉的谷道,直奔东林。

寻着清晰可见的车辙印子恶徒们的行进路径一览无馀。赵氏下了马,把穿云留在道旁徒步进了树林。这帮贼人好大阵仗!即便猫在密林深处,但那营地热闹得可不要太好找。十数辆货运马车扎堆停在一边,两拨人马各自守着火堆正烹肉豪饮,似是在庆祝今日的收获颇丰。那帮内寇加上外贼起码有五十来个,赵氏大致掌握了情况,随即就仿佛个鬼影似的隐没在了篝火映照下的树影间。他的步伐轻盈稳健,他曾用这无声的脚步吓过李小妖好几回,可这次他的悄无声息可不是为了好玩。

他要找的那个人,哦不!是那三个人都被反绑在临近货车的树下。一个如惊弓之鸟呼吸急促丶眼神流离;一个气定神闲,像个修行的老道在树下闭目打坐;还有一个呢,一看就在运气。瘪着嘴丶拧着眉头丶低垂着眼皮,呼吸不急却沉重。这个小妖精即便正在闹情绪还是很美很美,赵氏见他既没缺胳膊少腿儿且还有精神生气,提吊了大半天的心胆总算各自归了位。

赵氏既安了心人便淡定清醒了许多,为了不被剁成肉泥,他肯定不能和这帮人正面冲突。出其不意丶击杀匪首,树倒猢狲散。如此,人质趁乱全身而退的机会会大很多。他全身而退的计划里并没有他自己,这是一种习惯,或说是随轮回而来的天生的习气。从小到大,每一次身处危境,他都不会考虑他自己。

“你这兄长可不似你说的这般顾念你,这天说话可就黑了!到时候要还不见人,老子就直接把你烹了下酒!”

尔时,离日落还有些时辰,那匪首缓过劲来,觉得自己方才咋就被个小儿郎牵着鼻子走了。他越想越觉得冤,越想越不服气,遂故意跑来说些狠话,挫挫那小妖精的锐气。

“你这蠢物也不想想,此处到城里便是快马加鞭,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两个时辰。更何况你索要的现银数额巨大,正经生意人哪里像你这做无本买卖的,纵有山海一样的金银也断不会堆家里。你总得容我兄长些时间去凑足银两,再找了大车巴巴儿的给你拉过来。实话告诉你,日落之前恐到不了!我可提醒你,我兄长可不似我这般好说话!你若敢动我准保没你的好菓子吃!到时求生求死皆不可得的指定就是你了!”李氏瞪着眼眨也不眨一下,对着那匪首就是一通教训,他并不是死撑也没有装相,他桀骜的习性由无始处来,他曾作为神的骄傲与作为一个花妖无惧刀砍火烧的活过的无数光阴都不允许今日那个业已脱生成人的小子甘受威胁。

不出所料,那匪首再次被李小妖的气势唬住,只撇着嘴白了他一眼没再说话,灰溜溜的回到火堆前大快朵颐去了。此番怎个自讨没趣了得!赵氏远远听着这二人的对话,不禁替那匪首一阵尴尬,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初次搭救李氏时的情景,即便当时那个小东西被反复折磨,自己还是能感受到他身上如凌晨的微光一般的倔强与刚强,仿佛那光知道自己总会冲破黑暗丶驱散邪魔……

赵氏的盲目崇拜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当时的自己远远望着那个少年,他分明那麽弱小却拒绝挣扎也不肯求饶。从他的身上,赵氏感受到了傲骨绽放出的异彩并为此深深吸引。他也曾数次接近死亡,可他从不曾也无法在死亡面前表现出不屑与不争。傲视生死的那种姿态,他确信自己此生都不会拥有。少年当时的反应震撼了他,震撼了那个被深深藏起来的最温和柔软的自己。

即便与施暴者的变态目的不同,赵氏当时在行为上却与他们保持了短暂的一致。他自顾自的欣赏着套索下少年的气概,直到身後跟着的正规军纷纷按捺不住了他才示意发起奇袭。这是赵氏此生唯一一次的不够慈悲以及不那麽迅速的拯救。那时的他怎麽也不会想到的是,少年不屑与不争的背景板上早就写满了纯粹的凛冽的恨以及托付于来生的激烈复仇。他的倔强与刚强并不高贵。而赵氏的爱慕却悄悄扎根在了空悬无稽的盲目崇拜之中,并以此为据疯到了而今的这个程度……

李氏的表现巧妙的再次强化了赵氏荒唐的崇拜,如同所有的热血儿郎,赵氏本就茂盛的英雄主义愈发强烈的翻滚。他的目光因此而更加犀利,如猎兔的金雕,迅速标记出了两拨人马的头领。随後,他无声的绕到对方拴马的位置悄悄的搞起了破坏。塞外的人烈马也烈不会为陌生人所用。说起温驯听话那还得是本邦驾辕的马。不及多作挑拣,赵氏就近从车上解了三匹马,安好辔头拴在了车前的辕子上。这波操作下来,咱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搞事情还不被发现的。

赵将军完成了前期的准备工作随即摸到了人质身後,他首要解决的对象是情绪最不稳定的叶掌柜,他直接上手从後面捂住了叶氏的嘴以防他被骤然出现的自己吓得叫出杀猪声。轮到方先生气氛便轻松得多了,赵氏替他松绑後,这位老者甚至还不忘周到的同人家作了揖,静默的致了谢。

不染的听觉向来敏锐,赵氏解救那两位时,自己一直望着他。他再次见到赵氏的那一刻都不知道有多麽的喜悦,那种喜悦甚至不亚于一场轮回中的久别重逢。不染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赵氏知道自己在望着他,可仿佛是故意的,那人就是不肯在百忙之中抽空回望自己一眼。李氏因此感到了委屈,直到那人的匕首割开自己躯干上七缠八绕的麻绳,那人才怼了自己一眼。刹那,李氏从赵氏的眼神里读到了很多,包括但不限于爱怜丶埋怨丶嘲讽丶动魄惊心丶无可奈何……他完全想多了,赵氏分明还陷在回忆里呢。

作为一个位高权重的守城大将,那夜他本不必亲去看那个被自己救下来的微不足道的小东西的。可少年的眼神还有姿态教他难忘,他分明听到了来自命运的呼唤:“去看看他看看他吧!”鬼使神差般的,赵氏在晚间找去了那间营房。那小家夥再看依旧柔弱,他眼睛还泛着红,吓不吓人赵氏没理会“他眼里的一切都该是血红的吧!吾当也是红彤彤的,那样的话在他看来吾会不会就不俊朗了?”当时,赵氏思索的居然是自己的形象够不够伟岸诱人。他的爱慕显然早已有迹可循却偏隐秘的瞒过了所有人也包括他自己……

赵氏什麽也没说,只教他们聚在一起蹲低身子。他把自己的食指立于唇间,向下按了按手示意三人保持安静,留在原地。随後便再次成了个鬼影,矫健而隐秘的穿梭于林间。不染的目光不自觉的追随着,他依稀瞧见赵氏悄悄靠近了一个到营地边缘小解的烂醉恶徒,一个箭步飞身上前,一手从背後捂住了那人的嘴,一手持匕首划开了那人的颈子。没有丝毫的犹疑。他的动作一气呵成,迅速到眨眼之间那恶徒便已洒血倒毙。

他再次消失了,那个日落将近的时刻,他到底以多少种杀招独个解决了几人谁又会知道呢?总之等他再次回到不染身边时,那熟悉的散发着腥气的殷红已经染污了他的脸孔丶轻甲,浸入了他的指缝袖腕。他眼中闪起寒光,没有了慈悲的模样,多麽激烈的矛盾,这不应该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那一刻,不染透过赵氏冷峻的眼神看到了他身上盘绞的铁蛇,它正以极端具象的方式嚣张的绞杀着赵氏高贵的神性。也是从那一刻开始,不染逐渐读懂了那夜山寺里赵氏诉说的悔恨与悲伤……

“待他们发现死了人即刻就会乱起来,你三人趁机骑马奔逃,我来断後。”赵氏说着,指了指自己备好的那三匹良驹“你们只管逃命,无论我能不能赶上,切记不要回头!”话音未落,前方恶徒的营地中便生起了一阵骚乱。那匪首见自己的手下死得如此悄无声息即刻便意识到家里进了鬼。乌云压顶,大写的不祥。匪首命人,多多的点上火把,就在那片营地被火光照得通明的时刻,赵氏已挺身正立,搭弓欲发,转眼那箭就贯通了匪首的胸膛。

“就是现在骑上马快走!”赵氏低声呵道,说罢头也不回的步步向前,手中的利箭逐一随步齐发。他的目光在火光的照耀下更显凌厉,内贼外寇的头领相继毙命,曾与恶为伍的家夥一个个倒下,下一个会是谁呢?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成为箭靶子的贼人的那种惊慌和恐惧就如同午後惨遭杀害的衆生一样,谁也没有想到方才的那顿酒肉居然就是自己的断头饭。报应这个东西终究是要落在合该受报的人身上,谁也跑不了!

长空的威力再大也需要利箭的配合,赵氏的箭用尽了。抽出腰间的横刀背靠着一颗粗壮的大树,他做了战术性的暂时隐蔽。尔时空中划起狰狞的银光,追随而来的隆隆雷声却回荡在高远的天际,轻微到惊不得人心。

箭击一停恶徒们缓过劲来,想要追回人质是不可能了,此刻恐怕就是他们自己想骑上马走人也得先费番工夫。那只放暗箭的鬼似乎并不打算给他们留下落跑的机会。的确,赵氏就是这麽想的。作为军人的他不会给戕害百姓的家夥以自由,束手就擒或是重入轮回,赵氏会让他们自己选一个。这和赵氏是不是孤军奋战没有关系,这就是他那自不量力又闪闪发光的信念,也是含藏着真正的高贵的那种倔强与刚强。

看着很需要经过一番修整才能再派上用场的驭马工具,那些贼人不禁怒火中烧。很快有人提议以数人为一组连成人墙于林中展开地毯式搜捕,看那索命的恶鬼还能躲到何处。他们步步逼近,眼见赵氏便要藏不住了。他紧握着手中的横刀,高昂起头,眼中的冰冷昭示着这个男子已经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忽而一个转身,赵氏正面迎击了已近在眼前的恶徒。他挥刀直劈那人的肩颈,旋即腰部发力反向再劈,迅速轻松斩杀了两名恶徒。紧接着一刀刺穿了近旁冲上前的悍匪,抽刀时飞溅的血花有几片溅到了高举的火把里发出阵阵嘶响,这嘶响犹如一声号角,滴滴晶莹的雨珠响应了它低声的召唤,不慌不忙的浇熄了恶贼们手中的火把。以至他们还未来得及看清来人的面目,那人便再次如鬼怪般隐匿不见。

雨势渐丰,密林中已暗得像夜。雨滴被针叶割截,散碎的却也沉重的降落,打在泥土地上发出阵阵闷响。再次,赵氏与一个年少的寇匪狭路相逢,正面交汇间他本能的将有悔的锋芒亮起。曲折颀长的银蛇再次划破天际,赵氏就着那光看清了眼前这个与不染年纪相仿的小子。霎那他脑中又闪过了那位母亲青面獠牙的脸,而本已逼近少年脖颈的刀锋生硬的停在了他剧烈跳动的脉搏前。那一刻赵伯渊犹豫了……

他收回有悔倒退了两步,转身欲走前与那个少年对过了眼神。杀生造成的心魔和对不染的爱怜共同唤起了他的慈悲,他放过了那个小匪……直到听见身後传来弩机扣动的声响他才意识到了自己滔天的愚蠢,旁人非议的那句“妇人之仁”或许也没有说错。你死我活的背景下慈悲是最不合时宜的,自己左臂淌落的鲜血就是最好的佐证。尽管他以最快的速度侧身闪避,锋利的弩箭还是直穿入袖,击散了几片皮甲,划开了他的皮肉。

“快来人啊快来!”那小匪边大声嘶吼边欲装箭再发。

天上的银蛇一下下的点亮了密林,照耀着苦难衆生形色各异的脸,一幕荒诞的戏剧被迫开场。赵氏又看了看那孩子的稚嫩,里头有业已成型的凶狠。他飞抛出匕首直中小匪的喉头,替他与这个世间做了了断。接下来就轮到赵氏为自己不合时宜的慈悲付出代价了。那小匪倒地前的吼声成功的引来了他的同夥,恶徒悍匪从四面袭来,在包围圈收紧之前,赵氏迅速的退到了马车旁。对方已领教过这男子的厉害,这男子一样忌惮着对方的人数衆多,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就这麽一直僵持着……

幼时的赵氏不会想到,北地盛夏的风也可以如此的生硬冰冷。他又想起了山寺前的那棵木兰,在短暂的相聚之後,那曾经开出灿烂的美木已被夷平。即便当时的自己还不足六岁,他仍能清楚地记住那棵木兰的位置。後来他假借祈福祝祷之名再次光临,却再也寻不到那株美木了。他不知道自己走後不久那树便已枯朽,他也不知道它已追随爱意而来开在了自己身旁。

他仰着头任雨点打在脸上,在闪电银白的光幕中看到了手执木兰花正幽幽的望着自己的不染。他的脑海中迅速掠过种种过往,在难以实现的爱和追悔不及的恨里,他第一次感到了疲惫和无解。近在咫尺的悍匪是不是僞装成死亡的救赎呢?埋伏在赵氏命途中最後的糊涂抓住了首发的时机,它刻意将赵氏的思想引向偏差并不断在他耳边低语:“或许就是今日吧这样也好……”赵氏放弃了自己,紧紧拥抱了他与生俱来却籍籍无名的软弱,在晔城盛夏的冰雨中随着那低语喃喃了句:“这样也好……”

恶徒们还在苦于不敢动手的时候,赵氏已经抱起必死的决心率先出击了。厮杀不过就是一场又一场的凶狠与血腥,很不值得细细描述。每每在这种时刻,赵氏身上的铁蛇都会越绞越紧,直到他的悲悯晕厥窒息。被他击杀的恶徒悍匪们渐渐铺满了他的脚下,尸身越摞越高,堵住本就没有馀地的赵氏所有的路。那就踏上去在高处拼杀也无妨,早已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鲜血染红了赵氏的全部。这是另类的水乳交融丶你中有我,这是血色的浪漫丶邪恶的浪漫。赵氏已被浸染在了这浪漫里……

仿佛这就是死前最後的那场疯狂,赵氏此刻异常亢奋。这种气势吓退了不少悍匪恶徒,纷纷有人退出了这场狂乱无谓的厮杀,各自四散奔逃,到最後只剩下两个天生凶狠的仍死咬着赵氏不放。他身上的各路伤口还在不断的淌着血,默默消解着他因精神亢奋而超常兴起的气力与技艺。

那二人同时挥刀劈向赵氏,凭借有悔的刚劲赵氏抵死挡住了二人的弯刀。可谁都看得出他已落了下风,失血会带走所有力量。他就要撑不住了……赵氏闭上眼,打算迎接因果对自己的审判。却忽而感到落在有悔刃上的重量怎就轻了?他睁开眼的一霎那,迎来的根本不是什麽审判而是自己写给不染的因果。那少年践行了赵氏曾给予他的建议“总要博上一博方才不算冤枉!”不染的匕首此刻正深入其中一个恶徒的颈侧,深得只见首柄还露在外面。天知道那个小东西刺人的时候到底使了多大的劲!而他的这一博很显然并不是为了他自己。

不染拔出匕首时眼神是冷漠的,对方动脉中喷射出的血柱也温暖不了他的眼和心。他的呼吸仍然深沉但不急促,那血呲到他脸上身上丶溅到他眼里嘴里时他也不躲,他并不害怕。他心里的恨依旧纯粹……

另一个恶徒见势立即把自己的刀锋对准了不染,不染一动不动仍旧没有躲闪,他把自己变成了诱饵,诱使那锋利的白刃远离他的爱人。他甘愿为此冒险,他愿意替赵氏承担,当他违背赵氏的意思悄悄躲进车里不肯离开的时候,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死算什麽?没有赵氏自己的人生将再次堕入虚无,不染再也不想那样活着了……当刀锋就快到他面前时他甚至都没眨下眼睛,他含着笑正忙着欣赏赵氏的英姿,看着他从高高的尸堆上飞身而下,让有悔的利刃如破土的竹笋钻出恶徒的胸膛。

不染脸上的笑意随着赵氏撒开有悔,任其随那恶徒一头栽倒而消散。他感到了阵阵不祥,当光辉从赵氏脸上褪去,不染看见的是一个已经支撑不起站立的重量的男子。雨水可以洗去他脸上的血红却洗不掉那惨白的底色,他跪倒在地,单手勉强支撑着身体费力的呼吸。当不染扔下刀子凑到他身旁时,他想都没想就把头抵进了不染的怀里,他太疼了。也只有身体上巨大的苦痛才能让赵氏全无顾忌的去爱人怀里寻求慰借。而不染那双曾经握死冷漠不放的手此刻正战战兢兢的纠结是不是该抱紧一些,他因赵氏的苦痛不知所措,茫然于太用力那人会更疼力不够那人又会从自己怀中滑落。不染无从知晓,此刻如稚子般幼弱的赵氏在忍受苦难的同时内心还怀着庆幸,庆幸自己当下的依偎如此顺理成章。

这注定短暂的片刻里赵氏是幸福的,如果这样的幸福总要伴随伤口而来他自己心内倒也并不反感。可不染却完全感受不到所谓幸福,他已被包围在透过赵氏身体轻微的颤抖不断生发出的茫茫恐惧里。他不自控的流下泪来,为自己的无法代受而无声的咒骂自己的无能,他寄望于神迹能够挽留赵氏正在流逝的生命。那瞬间李氏心中对天地生起了前所未有的敬畏,他虔诚的祈求,只要赵氏平安,他可以随时献出自己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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