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郎的称呼收了会去,徐清越无奈一笑:“今日见得娘子一切都好,心中方安。”
“娘子见笑,”他身後的老者开口,语气客气,“我们郎君自小豁达友善,好结交朋友,只是腿伤以後,少有人愿与郎君往来。那日郎君回府,说与一娘子一见如故,还在山上救了郎君一命……这麽多年了,老奴还是第一回见郎君对人这般上心。”
“孟叔。”
徐清越面上带了些赧然的模样,本就不算大的脸庞在雪白的裘毛之後带上了些罕见的红润。
姜馥莹彻底没了戒心,缓声道:“五郎是有心之人,这毒可还……?”
“多亏了娘子那日所言,”徐清越微一拱手,“换了药,近来身上也精神许多。只是夜里有些难眠,所以今日来把脉请教,看娘子是否还有良策。”
“我能有什麽良策,”姜馥莹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那日随口说的话,并未细加诊断思索,後来回家方怕误了事。见得你没事今日也算放了心,可别再听我的胡诌了。”
郑掌柜擡头,惊看她一眼。
“那方子……是你改得?”
姜馥莹不明所以,“应当是。”
他站起身,大掌在圆滚的肚子上来回摩挲,“还是……巧妙,真是巧妙。”
“我想了许久此人是谁,竟是你!”
他站于二人身前,“五郎说腿隐约有了些知觉,可是换药之後的事?”
徐清越稍一点头。
“郑大夫的意思是……”
“只怕是了!”
郑掌柜在药堂来回踱步,“我怎就没想到,怎就不曾想用着这样的法子!以毒攻毒倒是在书上见过,只是这千夜罕见,我也不敢尝试,竟真有此效!姜娘子,你小小年纪,是如何想到的?”
他眼中有些狂热的光,热切地盯着姜馥莹。
姜馥莹实在不适应被这样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求教的目光盯着,哭笑不得道:“此方也并非我所出,乃是先父……先父从前也行医问诊。”
郑掌柜还有心问更多,却都被姜馥莹转了回去,不曾告知先父名姓。
她不想让旁人知道,这处医馆原先就是她家的。
大毛的那间屋子,她住过五年有馀。
几人谈话间,徐清越只是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看着她。唇畔含笑,耐心而又细致,眼中隐有光亮,极欣赏的目光。
瞧着姜馥莹转过头,他收回视线:“原来是家学,想来令尊医术定然高明。”
“五郎既然有了些知觉,那便要多加施针调理,最好佐以按摩调养,日日要精细着……我还是头一回见到中了千夜不曾丢了性命,如今竟还有转圜之机的。”
提到这些,郑掌柜看向几个傻愣愣的学徒。
“……他们,啧。”
郑掌柜摇头:“此事只怕五郎得另请高明,我存仁堂这会儿缺人。这几个小子还没长成,怕会坏事。那先生近来回乡过年去了,姜娘子又……”
“姜娘子,”徐清越擡眼看向她,目光里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与希冀,“你可愿……”
“姜娘子是姑娘家,只怕不便吧?”
郑掌柜挠了挠头,“不过行医救人早就不分男女。答不答应我做不了主,你问姜娘子吧。”
姜馥莹原想拒绝,可她实在无法在这样的目光中狠下心。
徐清越这样的人,就连身旁的小厮都与其格格不入,好似独立于所有人之外。如皎皎明月洒下清晖,清冷孤绝。
眼眸间却有潋滟秋雨,盼望着一个人的应答。
“姜娘子也算医者,治病救人,救死扶伤,也算分内之事。”
徐清越缓声开口,“……考虑到此事精细,需得费些时光和精力,报酬自然不会少了娘子的。”
他轻扬唇角,“我与娘子一见如故,实在不愿将此事交予他人。”
眸中带着些黯然,像是已经被她拒绝了。
姜馥莹擦了擦手中的灰尘,将碎发拨于耳後。
“……那,也成。”
徐家这等高门大户,报酬自然……
她需得攒些银钱,早日将阿娘所念的住所买下,日後也算是在雁城有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