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越颔首,轻轻拍了拍轮椅的侧方,有一小屉。他从其中拿出一枚玉佩,递给她。
“没吃饱的话,拿着玉佩去小厨房,想吃什麽让他们送去清山居便是,不必拘礼。”
姜馥莹只觉几道目光落于身上,她没有推辞,接过玉佩便侧身,从侧门出了去。
徐清越说得对,三房如今在徐家边缘透明,更无人在意一个普通医女。她的离去,没有引起半点注意。
除了正上首,祁长渊放下碗筷,唇角噙着的淡笑渐渐拉平。
他与那位残废多年的徐家五郎对视一瞬,又都齐齐转过,不多言语。
燕琼拭了唇,顺着祁长渊的目光,看到了一个藕粉色的身影。
她身姿纤袅,如云一般,往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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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馥莹最终也没有再吃东西。
她先去寻了长福,长福待她仍旧是往日的样子,这会儿她也不欲与长福计较,只是叹口气。
清山居平日里伺候的人少,有一两个粗使丫头见状,安慰道:“长福哥平日里很好的,今日可能是忙累着了。”
“平日里很好?”
姜馥莹觉得自己认识的长福和她们口中的完全不同,摇摇头,“算了算了,我不在背後说人家。”
几个丫头笑着跑开,继续做自己的事。她忙了一上午,这会儿胃中那粗劣的酒味还是有些明显——她不该咽下的。
说不清到底是那一小口酒,还是什麽别的原因,姜馥莹感受到了深深的疲累。
她寻了把躺椅,趁着今日天气不错,午间日光和煦,靠在躺椅上,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睡梦中,阿娘和桐花一道帮她洗菜,她在锅中翻炒着。不知怎的,擡着锅铲的右手渐渐发沉,觉得很是难受,她动了动身子,仍旧不舒服,张口便道:“常渊,你过来帮帮忙……”
她骤然惊醒。
身上的毯子滑落。
姜馥莹擡头,徐清越坐在一旁,将翻阅着的书方才放到了身旁的小桌上,见她醒来,徐清越出声:“醒了?”
熟悉的轮椅声响传入耳中,姜馥莹腿上的毯子被往上拉了拉,徐清越道:“近来瞧着是暖和了,但还有风,若是在外头坐着,还是盖个毯子。”
他笑她:“怎麽这麽大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
倒像是真真切切地关切了。
姜馥莹看他一眼,心中忽地微动。
她动弹了下,原来方才是压着手了,难怪梦中挥不起锅铲……
右手有些发麻,她擡了擡左手,将毯子抱起。
“我睡了多久?”
声音有些哑,她说完,徐清越便将水杯递了来。
“没多久,”徐清越拿起书,“我还没看完这篇诗,你还能再睡会儿。”
听他说到诗,姜馥莹面色沉了沉,她看着院中,一片春日祥和的模样,轻声道:“……今日里你们宴席上说的那些,是什麽意思?”
徐清越合上书本,坐到了她身旁来。
“我们徐家世代行商,我虽残废,但也算是半个商人。”
他开口,望向姜馥莹。
“商人,就得有舍有得,我可以教你。”
他少有这样的时候。明明是笑着的,也不曾逼迫,却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威势,“可你总得告诉我,方才,你想到什麽了?”
姜馥莹移过视线,并不太想回答。
“都是过去的事了。”
“郑掌柜说,你曾经告诉他们,你有一亡夫……?”
徐清越试探开口,“可是与此有关?”
想起那日有些负气之言,此刻只觉得当时行径幼稚,又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在她心里,确实和死了没有差别。但人又到底是活着的,总不能指着那个活人说,他就是你口中那位“亡夫”吧。
姜馥莹斟酌着措辞,想了许久。
事情早已远去,她也已经放下了。不是不愿告诉徐清越,他人品可靠,不像那等会对她的过往指手画脚之人……她只是还没想好要如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