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份,与祁长渊的身份,他们是否般配,他们的结合,对于平南侯府来说,会是怎样的不堪。
燕琼看着姜馥莹姣好的面容,玉镯轻晃。
“若有喜欢的东西自然是好,”她道:“可能否买得起,或是花了大价钱买下之後,是否有合适的衣裳发簪搭配……只因为一时的喜爱狠心买下,日後却对着妆奁沉默,姜娘子,你会想过这样的日子吗?”
一时之间,姜馥莹默了下来。
燕琼当她在思索,也并不再施加压力。她这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自认有同理心之人都能理解她的作为……若还有不满,再价码加价,补偿够了,怎样都好说。
姜馥莹擦着手,声音如泠泠溪水,清亮干脆。
“我不能答应你。”
燕琼一愣,准备好扬起的笑僵在面颊,“……什麽?”
一门之隔,紧悬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祁长渊捂住伤口,微微按住,以痛刺激着略有麻木的神经,提醒着自己这是现实。
唇畔的弧度方一扬起,只听里间女子轻言,声音不大,却分外有力。
“我不会答应你,”她道:“县主娘子,我确实同情你今日所言。若有力所能及之事,我定然摒弃前嫌尽力相帮,可这件事……不成。”
“为什麽?”
燕琼听见自己道:“难不成你就这般喜欢他?喜欢到,日後面对旁人的奚落,人人都说你们不般配……也不在乎?”
姜馥莹组织着语言,缓缓开口。
“我理解县主想要争来自己想要的日子,可我不喜欢娘子的说法,”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楚:“身份丶般配丶家世,我不喜欢这样的词。”
“人生于世,身份地位确不相当,可若要因此便将人分为三六九等,我不喜欢。”
姜馥莹推开那碟子枇杷,不再让那橙黄的颜色惹自己烦心:“我是清贫,却踏踏实实学本事,靠自己的双手做事,自认不比任何人低贱。也不曾做出对不起旁人的事,行事坦荡,与人为善……人人都很喜欢我,可在你们这等贵人的口中,好像从来看不见这些。”
并非自傲自夸,姜馥莹知晓自己有哪些优点,又有那些缺点。可在燕琼此类人的眼中,她像是被分门别类地打上了标记,不过一介农女,不过一介医女,毫无价值可言。
“县主娘子一口一个身份地位,”姜馥莹垂眸:“难道,喜欢本身,就不重要了吗?”
“就如同漂亮的首饰,我若确实喜欢,又正好有手头闲钱,买下也就买下了,为何要瞻前顾後,犹犹豫豫?考量那麽多,实在累人。只要我喜欢不就好了。”
“从前我也以为,人总是要嫁人的,择一良婿好好过日子也就够了。可如今经历了这麽多,我却不这麽想。”
燕琼面色变了变,听她道:“我如今觉得,人的心意也很要紧。我不答应你,是因为我不可能将人的心意生生践踏,世子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并非我‘让’与‘不让’便能将其推与娘子的。至于别的……”
她看着那碟枇杷,笑了笑。
“我也不会与世子在一起,县主放心,”她道:“如今的我,对世子并无当初的爱慕。若要说情谊,不过是此次世子舍命相救,待我偿还恩情,日後自然两不相干。”
门外似有风声,将雨丝吹落。
“两不相干……”
燕琼低声,“姜娘子当真做得?”
“如何不能,”姜馥莹目光坦诚:“就算没有县主今日所言,我也不会与世子有什麽未来。正如当初铃兰娘子口口声声告诉我的,我与世子之间……有着天壤之别。”
她并非觉得这样的天壤之别会阻碍住感情的牵系。而是如今的她与祁长渊之间,根本没有那样深重的感情。
哪有那麽多的缘由。
他与旁人日後如何,是一路高歌还是就此沉寂,都与她无关了。
她喜欢的,一直都是那个会陪着她烧火煮饭,平和温暖的常渊。
祁长渊再好,始终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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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琼离去的时候,只有铃兰陪在身边,连送行的人都没有。
除了最初那一眼,她连祁长渊的面都没见上,尽管这本就在她意料之中,但真到了此时,心头仍旧泛起了疼。她只托人将当初那些百姓已被安置好的消息告知了祁长渊,便乘车离去。
姜馥莹也没有见到祁长渊,有人为她送来饭食,说是祁长渊有事,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她不置可否,自顾自用了饭。
在这里的时光总有些枯燥。早先在存仁堂,有做不完的事。到了徐府照顾徐清越也不曾停歇,虽然没有那样忙碌,但身边时时有人,说说话也是好的。
可到了此处,除了祁长渊,旁人都是一副冷冷冰冰,客客气气的模样。
这便是黑骑卫麽?姜馥莹看着他们偶尔说话时透露出的冰冷杀伐,也会想到祁长渊。
日日在这样的环境中,谁能暖得起来?他这般冰冷不近人情,倒也说的通了。
只是他与她在一处的时候,倒也没怎麽让她感受到如旁人口中那般……全然不同的模样,反倒让她认不清楚,究竟怎样才是真正的祁长渊。
春雨淅淅沥沥下个没完,倒也不大,只是透着淡淡的湿寒。白日一天比一天长,天气也一天比一天暖和,距离那个冬日,果然已经过了许久了。
姜馥莹沐浴得早,洗漱之後便早早歇下,总归也没有事做,便就当歇息。
还未入夜,此前见过几回的侍女轻轻唤她:“姜娘子,可睡熟了?”
睡得早,此刻并不困。姜馥莹起身,“有什麽事麽?”
“祁大人方才回来,情况……似乎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