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半天没回话,反倒是用那双冷刀似的眼盯着自己,骇人得很,兰若又下意识眯起了双眼。
想哭,想阿娘,想要抱。
“呜……”
“不是掌柜,”祁长渊抓紧她即将开哭的缝隙,沉声道:“是统领。”
“什麽是统领?”
兰若的哭声止住,方哭了一半,脸颊憋得通红,“有掌柜的厉害吗?”
没听说过呀。
“……那就掌柜好了。”
祁长渊闭目。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随口搪塞。
“那你叫什麽名字,”兰若哼哼唧唧,“掌柜的这麽厉害,可不可以帮我找娘?”
阿娘常夸她是聪明小鬼。既然是聪明的小娘子,自然一眼就能看出眼前这个人才是管事的,说话一定顶用。
“可以。”
祁长渊言简意赅,再一次略过被问名姓这件事。
兰若眨了眨眼,看男人站起了身子,状似要离去:“会有人帮你找。”
说话间,抓着他衣襟的手早就松开了。没了可以抓住的东西,巨大的悲伤又一次淹没了她。
“你要去哪?”兰若瘪着嘴,一瞬间眼中又包满了泪:“不是说帮我找娘吗?”
祁长渊不想自己随手抱了个眼泪做成的小娘子回来,像个粘豆包,一样白白软软,却粘的满手都是,怎麽也丢不开。
哭声起先还很小,像是极力忍住一般,边哭边哽咽:“兰若好久没有看见阿娘了,他们好坏……兰若绑起来不让兰若说话,还掐我……”
她掀起衣袖,藕节似的小臂上有两三道瘀痕给这个掌柜的看,“这里的床好冷好硬,兰若想要阿娘抱着睡觉……”
瞧见那痕迹,祁长渊的面色沉了沉。他倒是知晓那些牙婆的手段,逼得孩子不敢说话不敢跑,套在麻袋里一带就是千里,再也寻不到回家的路。多少人因为他们被迫离散,毁了多少家庭。
兰若自是不知他想了什麽,自己倒是越说越委屈,越说越想哭,嗓音都有些哭哑,鼻腔堵住,难受得很。
她决定再也不生阿娘的气了。
“大掌柜可不可以帮我找阿娘……”她爬下床,鞋子套在脚上都要掉下,抓着他的衣摆:“我娘也很想我的。”
她哭得可怜,仰着脑袋巴巴地看着他:“求求你了,兰若求求你了。”
祁长渊的手被她抓住,轻轻晃了晃,小心翼翼的。
她身上的衣裳能看出是极好的料子,针脚细密针线精致,腰间香囊瞧着有些年头,但花样精巧,一看便是长辈百般疼爱的小娘子。
听说还没了爹。
祁长渊一叹,认命点头:“没说不帮你找。”
“你刚刚不是要走吗?”兰若生怕他丢下自己:“是不是不想要帮兰若……我丶我阿娘会给你钱的。”
她绞尽脑汁,咬着唇瓣,生怕自己的条件打动不了眼前的男人:“让我枝枝姨姨给你封大官做好不好,求求你啦……”
祁长渊只当听小娃儿童言无忌,下意识地擡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那我帮你找娘,”他道:“答应我一个条件。”
兰若大喜过望,“好呀好呀。”
“不准再哭了。”
他算是明白了方才那瘦高个男人和中年男人为何生怕她醒来。
爱哭丶娇气,还缠人,一句句粘着人说,不知是谁家养出了这样的小娘子,半点不饶人。
“……我可以很小声地哭。”
兰若嘴巴闭得紧紧的,双手都捂住了嘴,像是极力证明自己一定会很小声一样。声音透过手瓮声瓮气地传出来:“这样可以吗?”
祁长渊呼出口气。
“……可以。”
总算是哄住了点儿。他伸出手,捏了捏软乎乎的小脸,道:“你先留在此处,我去为你找阿娘……”
泪水啪嗒掉在他的手上。
男人身子一僵。
认命地在眼泪面前服了软,祁长渊莫名其妙地牵住了她的手,“走了,待在这里,可找不到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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