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寒商抚了抚殿下汗津津的鬓角,回答:“十六岁。”
萧灵鹤反问:“可是为什麽我以前都没见过你?”
“但我见过殿下。”
他的口吻有种与他的行为不相称的温柔。
*
谢寒商十六岁的时候,城阳公主还是一个梳着元宝发髻,脸颊粉扑扑,打扮得像花蝴蝶般的小女孩,那时候,她刚刚得了城阳的封号,还没有搬出紫微宫,便迫不及待地展示自己宛如大人的一面。
而谢寒商那时,也还没有大胜白云山,只是一个刚刚从戎,尚且青涩的普通世家子弟。
在公主的周围,天之骄子永远很多,可再多,也永远无法掩盖公主的光芒。
他是她衆多拥趸之中的一个,连为她拾起一块掉落在地的手帕,都不够资格。
当然,公主不记得他。
因他也从来不会走上前去,不知廉耻地对她说,他叫谢寒商,请殿下认识他。
他从来都,站在很远的角落里,在背光的一面,毫不起眼,毫不引人注意。
将军之子夏信,是军中他交情最深之人。
某日,二人受邀参加公主殿下的生辰宴,筵席上公子王孙风流,溢美之词无数。
但夏信对一切都觉得乏味。
他是一名武夫,来不了出口成章,说不出那些好听的话,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非他所长,战场方才是他的主场。他觉得,谢寒商和他是一样的人。
但他一扭头发现,谢寒商也在看公主。
目光温和,如同对明月难以企及的仰望。
谢寒商向来是警觉之人,机智过人,夏信从来未曾在他脸上看见过痴迷之情。
他顺着他的视线寻去。
花团锦簇间,小公主翠衫绿带,仰抚云髻,俯弄芳荣,初见风姿。
夏信的目光显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疑惑。
筵席散後,夏信与谢寒商相与同行,漫步醒酒。
期间又碰上花枝招展的小公主。
两人在一丛金桂旁一同停住了脚步。
不远处,犯了事儿的侍女,正被一名嬷嬷拎着耳朵教训,而城阳公主,正在教训那名泼辣的嬷嬷。
“她做什麽了你要治她?”
犯事的宫女期期艾艾,跪在地上,任由嬷嬷揪耳朵。
她惊恐之态,像风雨中无枝可依的小鸟,小脸煞白煞白,一个劲儿求饶。
嬷嬷置之不理,还拧得更手重,扬言要打杀了她。
小宫女怕得直哭。
萧灵鹤皱眉,再问嬷嬷:“本宫问你,她犯了何罪?”
嬷嬷没有松揪宫女耳朵的手,对公主回话:“回殿下,这丫头素日里惫懒也就罢了,今日不知使了什麽幌子,竟偷溜出来,偷吃了公主您筵上的瓜果。老奴这不教训她,她就不知什麽叫做宫规。”
萧灵鹤道:“本宫道是什麽缘故,原来只是吃了一点瓜果,嬷嬷你就要如此打杀她,是想让本宫的生辰宴见血麽?”
嬷嬷吓得不敢,慌乱间松开了手。
萧灵鹤扶起小宫女,问她:“你叫什麽名,哪宫的?”
小宫女战战兢兢地看了嬷嬷一眼,被嬷嬷一瞪,不敢回话,还是萧灵鹤皱了眉,她才不敢不说:“奴婢,名叫篱疏,是司织房里的绣女,嬷嬷是奴婢的教习。”
萧灵鹤一笑:“名字好听,就是人怯懦了些,有本宫给你撑腰,你怕她什麽。”
篱疏期期艾艾地谢恩,感激涕零,实在说不出话。
萧灵鹤摸摸她的脸颊,擦干她的眼泪,轻声说:“你想吃寿宴?”
篱疏忙说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