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故梦我方才又做梦了。
魏乾从前头传回消息,说支应不住,关月立即领人去了。他虽是炮仗脾气,却非不知轻重之人,于是尽管他深更半夜在帅府门前哭得撕心裂肺,叨扰上下清梦,也不见有人埋怨。
南星开了门,睡眼惺忪:“魏将军,这是出什麽事了?深更半夜您——”
等瞧清楚了,她慌忙上前问:“这怎麽了”
魏乾说不出半句话,怀里的小姑娘又没个动静,他只急匆匆往里走,脚下不稳当,险些摔了。
“给我。”温朝没理会他,吩咐他们道,“去请叶大夫,将温怡也叫过来。”
川连陪着魏乾,小声问:“师父,怎麽搞的?”
雪夜安静,外间的动静听得清楚。
温朝点了炭火,又伸手探关月额头,果然烫着。他轻叹一声,将位子让给匆匆赶来的妹妹,掩上门出去了。
魏乾还在门外等着。
“魏将军回去吧。”
这麽些日子,魏乾熟知他的脾性,这话一听便压着火。
“对不住。”他竟也不知这话究竟想说给谁听,“她这伤带了一路,我没留意,瞧着脸色不好,可她自个说没事,总想着男女有别……这丫头气性也大,不想在人前露怯,到城门口人都散了,才撑不住摔了,我……”
魏乾说着擡手就扇自个嘴巴:“我没照看好!我对不住老帅!我……”
温朝拦住他:“……我并非冲您,您先起来。这些日子昼夜奔波,着实辛苦。叶大夫也到了,您且宽心。”
“她非来救我作什麽呀?”魏乾依旧哭着,“我也真是,这条老命交代就交代了!给你们传什麽信呢……”
叶漪澜越过他们,停步说:“话不能这麽说,您是长辈,真出什麽事他们心里能好受?这位虽然与您在一处的时日不久,却是真心敬重的,他这火气不冲您,冲里头躺着那位。”
她推开门:“这麽大声,她也没法休息。您先回去在自个屋里哭,哭完来再过来等着。”
“空青。”温朝侧首吩咐,“送魏将军回去。”
等魏乾走远,叶漪澜又说:“你,跟我进来。平日里不见你们这般扭捏,这会儿装模作样起来了。”
叶漪澜行过针,同温怡小声说了几句,将药方交给南星,嘱咐了要亲自盯着火候,
她这才不紧不慢擡眼看向窗户边上心不在焉的那位:“茶杯都要让你捏碎了,放过人家吧。”
“想什麽呢?”叶漪澜问,“我猜猜,在想当时她说要自己去,你怎麽没拦着?诶,我说你们两个打仗的,素日里手起刀落得利索,怎麽凑在一起就扭扭捏捏,唱戏呢?”
温朝没理她,放下可怜的茶杯问:“还好麽?”
“好?好什麽?”叶漪澜说,“高热未退,左肩上一个血窟窿,还一路没怎麽上药,能好哪儿去?她这逞强的毛病也不是一两日了,魏将军没多留个心眼?”
她顿了顿,又说:“我知道了,你不是在想怎麽没拦着她,因为哪怕有此一遭,日後你也没打算拦她,只是在怪自个怎麽没多嘱咐两句,或者索性叫个大夫跟着。”
“我说你俩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叶漪澜嘁了声,“我这招牌早晚砸你们手里。”
听到这话,温朝便知道没事了。
“隔壁的屋子收拾好了,你去歇歇吧。”
叶漪澜打了个哈欠:“你陪着吧,我得睡会儿。”
关月昏昏沉沉睡着,偶尔感受到额头的凉意,便想凑近些,身子才侧过来,又被人轻轻推回去。
“这会儿知道难受了。”温朝将冰帕子换了,“胳膊若不想要了,就由你乱动。”
而後她竟然安稳了一夜。
第二日叶漪澜端了药来,屋里全是药味,熏得她自个都难受,索性将这喂药的差事一并丢给温朝,看过伤便溜了。
魏乾每日来门口守着,直到第四日,听说姑娘退了热才安心,一头扎在台阶上,衆人都怕又倒一个,霎时院子里鸡飞狗跳。
温朝叹着气,叫人将他送回去。
屋里,关月依然闭着眼。
温朝搅和了两下药,轻飘飘问:“还装睡呢?”
她睁开一只眼睛,拉了拉被子挡住自己:“你怎麽发现了?”
“一闻到药味,你那眉头皱得有多紧,自己不知道麽?”手里的药温了,他将她扶起来,递过去说,“自己喝。”
这语气听着很不对,大约是生气了。
关月接过碗,低着头一声不吭喝干净:“……生气啦?”
“没有。”温朝将空碗搁在桌上,“这上上下下,谁敢生你的气。”
……得,这是真生气了。
“我想同魏将军说的。”关月说,“可边上一直有人呢,原就有人瞧不上我,哪能在他们跟前露怯。”
没人理她。
关月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拿出从前同兄长撒娇的架势说:“以後再不这样了,我还病着呢,不理人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