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
她听见他无奈地叹息声。
“再睡一会儿。”
“不困了。”关月轻轻握住他的手,“真的,最後一次。”
他终究心疼她。
“以後找个大夫跟着你。”
关月闻言笑:“也得找个大夫跟着你,漪澜不是说了,我们是一丘之貉。”
她沉默了会儿:“战场上……难免的,心里都该有个准备。”
雪地里少有生机,周遭一静下来,天地辽阔,就越发觉得人力微渺,不值一提。
她察觉到这种悲伤,于是笑着说:“我方才又做梦了。”
温朝也笑:“这回不是噩梦。”
“一半一半吧。”她说,“我同父亲说,我如今很好,他不信。哥哥便向着我说话,说小月从来不说谎,她说好,那一定是好的。其实好不好的,我自己也不知道了。”
关月将脑袋搭在他肩上,闭上眼:“人嘛,总得好好活下去吧?”
温朝凑近她一些,温声说:“要过年了。”
“是呀。”她眉眼含着笑意,“我们要在沧州过年了。”
—
腊月里常落雪。
“瑞雪兆丰年。”叶漪澜在檐下,将茫茫一片白尽收眼底,“今年冬天倒不多冷,来年收成应当不错。”
“是啊。”关月说,“要过年了。”
叶漪澜回头瞥见她单薄的衣衫:“伤还没养好呢,出来吹什麽风?”
“早养好了。”关月无奈,“也不能一天到晚闷在屋子里。”
“这回你可将魏将军和你家副将吓得够呛。”叶漪澜说,“那老头一把年纪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将我也吓得不轻。”
关月温声道:“不是养好了麽?”
叶漪澜并不想与她争辩:“你自己当心。魏将军这些日子都心神不定,大约是自责吧,你再宽慰两句。”
“他心里觉得对不住我爹,说什麽能宽慰呢?”关月轻声说,“过几日再说吧。”
“他在前方受困,你听了信急匆匆赶过去,可总该顾着些自个。”叶漪澜说,“弄那一身伤回来,瞧着多吓人?”
她慢悠悠进屋,笑吟吟道:“不过这回我瞧得挺明白。”
关月不明所以:“嗯?”
“你副将吧,平日里什麽事儿都沉稳得紧,那天我瞧着脸都白了,可见还是很记挂你的。”
关月微微侧首:“……是魏将军哭得太大声吧?号丧似的。”
叶漪澜噗地笑出声:“不过有伤在身不便远行,名正言顺不必去云京过年了。”
“我只差被云深和南星关在屋里了,不比去云京好多少。”关月说,“温怡胆子小一些,不敢说什麽,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全听她哥的。我但凡敢出门,她就敢在门上挂把锁。魏将军得闲便门神一般守在外头,还有你每日来灌药。”
“有力气同我斗嘴了,不错。”叶漪澜笑吟吟道,“快过年了,衣裳穿厚些,许你出门。”
关月倏地轻叹,神色中隐隐忧虑:“也不知道……”
叶漪澜沉默良久,也跟着叹了口气。
“既然关切,何不自己去问问?”叶漪澜知晓她的心思,“青州的信没断过,那小丫头没回,却都看了。她其实并不是在责怪谁,只是不知该怎麽办罢了。”
或许是入冬的缘故,青州近来战事稍平,谢旻允一身的新伤叠旧伤终于有空安稳养几日。
“斐渊在青州过年麽?”
叶漪澜奇怪地看她:“你问我?他又不给我写信。青州虽然安定了些许,只怕他走不开吧?”
“去封信问问。”关月说,“那小丫头心里也挂念着。”
叶漪澜笑笑:“她这几日忙着买东西呢,说要内外装点一番,难得不用去云京能在自己家里过个年,要开心一些。”
关月嗯了声:“郡主回信了?”
“回了。”叶漪澜说,“听说女儿也在,大致猜了个七七八八。但郡主也不会说什麽,她和小侯爷这事儿,还得自己拿主意。别光多旁人的闲心,东西上回都给你了,你们不得——”
“……那是谢礼。”
“谁信?”叶漪澜耸耸肩,“早晚上达天听,这可不是小事,咱们那小心眼的皇帝能愿意?你们还是早想对策,装傻充愣的法子用不了几日了。”
她拢好披风往外走:“走了,挂灯笼的时候再差人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