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挽整日以泪洗面,虞氏陈氏也日日守在张华许床头,不忍直视她皮包骨的样子。
寻遍名医却仍无力回天,早该知道的,毕竟孙常已经是技艺高超的御医世家子弟。
不知道张华许是不是感知到什麽,话也变少了些,总在沉默的发呆,失去眼神的聚焦。
程珩曾小心翼翼地询问:“娘?在想什麽,要不要喝水?”
“……没,没想什麽,知道你父亲什麽时候回府吗?”张华许回神,却直接忽略了小半句话。
“……父亲近日好像很忙,少在家中住。”
而且也是一个人在房中歇息,白挽和陈氏虞氏更不曾与他交谈过。
自从张华许告病以来,程御史不知为何便越来越忙,也不怎麽来看望她。
倒是孙常,日日来此照看,不过最近这个月也少来了。
一开始程珩还以为是母亲终于要好转痊愈了,原来恰恰相反。
那天清晨,张华许一早精神就格外好,粥也能喝进去了,靠坐在床头,笑脸盈盈的,甚至还想去院子里走走。
白挽面上高兴,心却沉到了谷底。
午时後,张华许榻边围了一圈人,程御史昨日回府一趟之後今天还未回来。
程珩与程束雪在最内围,程束雪平日沉稳又不失气度,这时强笑着红了眼圈,程珩沉默着,张华许把手放在他头上轻轻摸。
“……珩珩,束雪。小观他们呢,都过来呀,娘亲都有话要说的,咳咳……”她又拿着帕子咳嗽,白挽把虞氏和陈氏都叫出门,自己也出去了,给张华许与孩子们一个空间。
“靠近一点吧,没关系,我都把你们视作己出,不过是交代些事情,没什麽好难过的,好了好了。”她伸手抹去程微眼角留下的泪,程绵只看着她,眼睛都不眨,干涩地流不出泪水。
“嗯……这时候都不知从何开口了,这算是说遗言吗,夫君都不在身边……还好有妹妹有孩子,不然算是凄凉吧……我爹娘都还未到京城,娘亲也想爹娘了……”张华许也流了眼泪,攥紧帕子又开始咳。
她碎碎念般说道:“反正就跟着你们娘亲便好,你们几个可怜孩子,母亲死了都不回家,父亲定是个没用的……”她半开玩笑半说着。
过了一会,白挽她们进来,程珩他们出去了。
张华许撑了撑身子:“……再不说我都困了……”
虞氏一下没忍住,眼泪“啪”地打在地上,她跪在张华许榻边与她交握双手,抽泣着。
“小挽最大了,我要是走了,多听听小挽的话……咱们虽非闺中相识,却实为密友吧,我想,小虞你也不是真心爱老爷的,若是不想在这府里待了,就带些钱出去自谋生路也好,我有些铺子和嫁妆都放在小挽那,小陈也有,莫说没给你……你年纪尚小,莫要困在这四方地了……自找她要便是。”
张华许喘着气,却依旧喋喋不休:“小挽……莫要难过,要我说,这程霄实非良人,嫁入程府,也就遇见你们最是好事,早些自立门户吧,不知是不是将死之人得了天兆,带着孩子逃吧,不然总有种不详的预感萦绕心头……”
哪有什麽天兆不详,只不过是张华许临死才意识到,害死自己的居然是相伴近十五个年头的夫君。
想到自己初嫁入府,也不过是二八年华藏不住心事的少女,凭着一腔真爱远嫁入京。
白丶陈丶虞三人先後入府,陈虞两人其实本就不爱程霄,迫于生活嫁人生子,幸识张华许,几人才在寥寥寂寞中抱团取暖。
张华许不知是对程霄残馀的爱慕作祟还是别的什麽,没有把心中所想说出来,只一个劲说程霄非是良人,莫要再辜负自己。
张华许说“天兆不详”时,唇边带上些半玩笑的弧度,又听见她说程霄,虞氏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只以为张华许难过,弥留之际思念夫君。
白挽也捏着他手,说道:“嗯,那铺子地契,待谁要走,我便给她,待束雪大些了,我便全给她,自己用,打点人或是作嫁妆,束雪聪明得很,交由她自己处置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