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留
白挽抹抹眼泪:“我知道你最担心束雪与小绵,两个女儿聪明得紧呢,我都不用照看,还是你自己来最好……”
张华许打断她:“我最担忧挂念的……是你们三个才对,在这烟火人间待得好不好,自由快乐与否才是最重要,老天爷帮我照看好这三个妹妹先吧……”
“……”
陈氏一滴眼泪终于狠狠砸在地板上。
张华许难掩疲色,又说了几句话就摆摆手说困了,要睡觉,还有的话下次再说。
看张华许已经闭上了眼睛,三人只好默默看了她一会,听她几乎不可闻的呼吸声渐渐消减。
无能为力又泣不成声,孙常从门外悄然走进,隔着纱布给她把脉,摇摇头,把最後静谧悲痛的时间留给这四个女人。
程观坐在院子的木椅子上,神情有些呆滞,他第一次接触这种真正的分离,就是自己喜爱的母亲。
程珩又何尝不是呢,这时却装作坚强,毕竟是大哥,一手抓着程观,另一只扶住程束雪的肩,咬着牙不发出抽噎的声响。
孙常出来,孩子们又进去了,这时张华许已经不说话了,脸色温和地沉入带着死亡气息的梦境中。
孙常在她最後这段日子用药偏向麻醉的效果,减轻痛苦,不然张华许恐怕要更加痛苦。
但不能否认,他就是杀死张华许的帮凶。
效忠于程霄,在他的弑妻计划中是不可少的一环,从什麽时候开始的呢——在那场夹枪带棒的争吵前。
多年的夫妻情谊,早像水底的尖石一般被磨平了,踏在上面都没有了感觉。
公开布诚的商量,换来张华许的一票否决,程霄最後的一道引线,药种早被埋在妻子的身体里,不过是一枚未引爆的火药。
葬礼并未大办,张华许先前说不喜欢,只有张全肃夫妻抱着棺材泣不成声,他们来晚了,连女儿最後一面都未曾见到。
白挽在身後扶着张素的肩。
明明许多人都在哭,程观的记忆中这却是一段静静的时光。
落针可闻的祠堂,沉默的一家人坐在一起,白挽还不适应主动找话题说太多话,衆人都在想:华许要是在就好了。
母亲要是在就好了。
寂静忧伤的气氛弥漫在衆人心间,回想起来重新活跃还是程霄功不可没。
是出自杀害结发妻子的愧疚,还是对这个家更多更切实的掌控欲在作祟。
程观一觉醒来,阳光穿过雕花楠木窗子照进,青佴看他坐起,默默去准备洗漱。
程观扶住额头,又梦到母亲了……
程珩生辰宴过了,府里的装饰却依然没下,张灯结彩的,就是不如昨晚好看了。
在府里左右无事,便与陈韵之结伴逛衢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