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望着泪眼婆娑的妹妹,他叹息一声,哄说:“如果我说没有下次了,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或许是放不下面子,舒然迟迟不给回应,年轻男人往後退了两步,晃悠悠朝她伸出手。
不一会,那扇半闭的门从里面打开,一个人影扑进他怀里,等他收拢胳膊环抱住她後,她又开始克制不住的抽噎。
那句他没听清的“乌鸦论”被从此埋藏,直到不久前以另外一种形式重新提起,他才明白她少女时期焦虑敏感的原因,感同她内心真正的痛苦与煎熬,她的怨尤与挣扎。
如果他当时就知道“乌鸦论”,他会说些什麽?
【在我这里,世界是停靠在你屋顶上的乌鸦。】
他说完这句话,听筒只馀下她粗重的呼吸声,“你是听到我说的那些话了吗?”
“嗯。”
舒然沙哑开口:“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不要太放在心上,用不着安慰我,我,我早就想开了。”
把他的话当成安慰了吗?
舒羿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散漫地靠在椅背上,对着听筒说。
“如果早就想开了,为什麽每次有事你都不告诉我,有困难也不求助呢?”
舒然慢吞吞回应:“你工作已经很忙了,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你不是怕麻烦我,而是在怪我,怪我让你成为了乌鸦。”舒羿直截了当的点破。
他的话语像是一把锤子,重重砸上舒然的脑袋。
她试图说点什麽,可脑中一片浑噩,竟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从学校搬到学校宿舍的那段时间,舒然是有点情绪,这些情绪随着舒羿的到来瓦解消失。
虽然舒羿嘴上说着让她回家,等到她真的跟他走,他却带着她在外面吃玩一通,最後又送回宿舍。
等到下一次放假,她继续用拙劣的借口躲避回家这件事,舒羿带她逛玩够後,再次送回宿舍。
之後几周都循环往复,等到她再也找不出任何不回家的借口,低着脑袋站在舒羿面前,听他嘲笑了几声,便又被他拎走玩去了,直到她愿意回家那天。
平心而论,没有人会比舒羿做的更好了,只是她为什麽在那之後习惯性疏远他,无论遇到什麽事都不想让他知道?
难道真的像她哥说的那样,她在怪他。
怪他让自己成为了那只乌鸦?
她嗓子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发出的声音又轻又颤,“我没有。”
“那是为了什麽?”
舒然无言以对。
“等你想好了再说。”
他轻飘飘的撂下这麽一句话,随即挂断了电话。
舒然低落了一会,就投入工作中,不再胡思乱想。
或许是受先前举报事件的影响,年後复工没多久,陈垚就被派去通用机械厂里驻扎,专门负责监督加工事宜。
钱洁倒是还留在办公室,只是婚後很快怀孕了,不怎麽出去跑外勤,几个学徒只能跟着严梅和蒋林跑跑,偶尔舒然学学杂物,几个年轻人叽叽喳喳的跟在她屁股後面,跟她熟悉业务,接待合作商,管理进出货。
有时报社人员来厂里,厂办那边就要找她过去。
次数一多,厂里就有了立个专门负责宣传科的想法,只是迟迟没有具体的行动。
楼下研发车间的办公室倒是有了空闲的岗位,席策远早早跟舒然知会过,她考虑再三,没有申请转岗。
一是她不喜欢长时间待在办公室,招架不住热情办公室主任家长里短的盘问,二是想到她和席策远在一个区域上班,他们的日常行为和相处模式全部暴露在同事眼里觉得别扭。
席策远去外地出差,办公室主任发现他家属没申请,私下找过舒然几回。
话里话外的暗示她,车间办公室待遇好,竞争上岗的人很多,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又要等几年。
热心主任最後一次找舒然时,说小席为了这事帮人值了不少班,搭进去许多人情,让她再考虑考虑。
舒然拿不定主意,夜里睡不着,轻手轻脚坐起来,借着月色,侧头望着身旁熟睡的男人。
他最近也忙地脚不沾地,今天刚从外地出差回来,下火车後也没休息,直接回厂进了车间,别人都下班後他还在加班。
现如今好不容易睡下,舒然也不忍心叫醒他。
毕竟按照那个主任的话,他这次出差多半是之前为了她转岗揽下的活。
望着席策远轻拢的眉宇,舒然忍不住伸手,在他眉心轻揉了揉。
等他不再皱眉,下意识抓着她的手来到唇边,从她指尖亲至手腕。
舒然怕打扰他休息,期间一直没敢再动,等到湿热的吻意淡去,才尝试慢慢抽手。
中途青年动了两下,好在最後顺利抽出,舒然缓缓呼了口气,准备下床走走。
她脚刚落到地上,腰间便多出一双大手。
原本闭眼熟睡的席策远不知什麽时候睁开眼睛,坐起身伸手把她抱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