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叔,我没能去上大学。
——贺叔,我复读了,对不起没告诉你。
——贺叔,求你别借给我钱,我不想骗你。
这些话在喉咙里翻滚,最终却变成一声压抑的哽咽。
“小默?怎麽哭了?是受什麽委屈了吗。”
舅母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许默强压着内心的厌恶,任由那句谎言从齿间挤出:“贺叔……你能借我一万块钱吗?我想……报个计算机班,以後好找兼职。”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
真是一个拙劣的谎言。
许默从未如此恶心自己,恶心到反胃丶想吐。
许默能想象贺叔此刻的表情。
对方此刻一定皱起了眉头。
他肯定知道她在说谎。
听筒那边沉默了好久。
最终还是回答:“好,我待会收摊就打给你好吗?”
“好,谢谢。”
挂断电话。
电话挂断的瞬间,许默像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
她慢慢蹲下身,把脸埋进膝盖里,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抽搐,有些生疼,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的自尊。
在这一刻,被狠狠按在地上蹂躏。
而始作俑者,却是她自己。
小时候的她是多麽骄傲丶耀眼。
那此时的她,就是多麽的令人作呕,如同阴沟里的老鼠。
舅母得到想要的东西。
不再继续折磨她,跟个没事人一样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裤,回到病房照顾杨小童去了。
一脸要死要活说收就收。
临走时还不忘嘱咐她“记得把小卖部守好”。
许默如行尸走肉般走出医院大楼。
她机械地迈着步子,行走在街道上,直到拐过第一个街角,终于像断了线的木偶般蹲了下来。
压抑已久的呜咽从胸腔迸发,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刺耳。
行人的注视。
异样的眼光。
她都无暇顾及。
此刻她只想把积攒多年的委屈,连同刚才破碎的自尊一起哭个干净。
泪水模糊了视线,恍惚间,她瞥见电线杆下站着个人影。
那人举着根融化了大半的冰棍,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许默猛地用校服袖子抹了把脸,将失控的表情重新绷紧。
待视线清晰後,她认出了那个身影。
在许默的世界里。
无足轻重的人都没有姓名,她的脑子没有记忆空间记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此时出现在街角的对方亦是如此。
哦。
是那个总坐在教室後排丶班里女生经常议论的“京城来的公子哥”。
是元旦联欢会上和她搭档演出的小提琴手。
是那名从京城来的转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