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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风与初遇（第1页）

九月的风与初遇

秦阳市的九月总裹着一层黏腻的热意，即便清晨的风里掺了些凉意，也吹不散市第一高中校门口攒动的人群里蒸腾的躁动。季竹背着半旧的帆布书包，手里攥着皱巴巴的分班通知书，在穿着同样蓝白校服的新生里踮着脚找公告栏，帆布鞋尖不小心蹭到了前面人的裤脚。

“抱歉抱歉！”她立刻低头道歉，视线扫过对方校服後摆上别着的临时校牌——高二（3）班，韩雨杰。

对方没回头，只是脚步顿了顿，往旁边挪了半步，给她让开了能看清公告栏的位置。季竹顺着空隙挤过去，指尖在密密麻麻的名字里划过，终于在高二（3）班的列表末尾找到了“季竹”两个字，而紧挨着她名字上方的，正是刚才被她蹭到裤脚的“韩雨杰”。

原来还是同班。她心里嘀咕着，擡头想跟人打个招呼，却先被男生的侧脸晃了神。韩雨杰的皮肤很白，是那种常年晒不黑的冷白，碎发垂在额前，遮住了一点眉骨，最显眼的是眼下方那圈淡青色——不是熬夜熬出来的重黑眼圈，更像水墨在宣纸上晕开的浅痕，顺着眼尾微微向下，不仔细看会以为是光影，认真看又觉得格外特别，像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自带的软乎乎的标记。

“看什麽？”韩雨杰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忽然侧过头，声音很淡，没什麽情绪。

季竹被抓包，耳朵瞬间热了，手忙脚乱地把通知书叠好塞进书包：“没丶没看什麽！就是想跟你说……我们同班，我叫季竹。”她刻意把“竹”字咬得轻了点，怕对方觉得自己名字太拗口。

韩雨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目光又落回公告栏上，似乎对新同学的热情没什麽兴趣。季竹站在他旁边，没话找话地盯着他的侧脸看，越看越觉得那圈淡青色有意思，心里偷偷想：这要是在阳光下，会不会更明显？像不像熊猫眼？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掐灭了——第一次见面就给人起外号也太没礼貌了。她正想着要不要再找个话题，身後突然传来一阵打闹声，两个男生勾着肩跑过，其中一个没注意撞到了季竹的胳膊，她手里的水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盖子弹开，水洒了一地，还溅到了韩雨杰的白球鞋上。

“对不起对不起！”撞人的男生连忙道歉，弯腰想去捡水杯。

季竹比他快一步蹲下去，手指刚碰到水杯，就看见韩雨杰也蹲了下来，手里拿着一包纸巾，递了一张给她：“擦手。”

她愣了愣，接过纸巾擦了擦沾了水的手指，又擡头看他的鞋——白色的鞋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格外显眼。“你的鞋……”她有点愧疚，“要不我帮你擦擦吧？”

“不用。”韩雨杰把剩下的纸巾塞给她，自己站起身，低头看了眼鞋子，又看了眼蹲在地上收拾水杯的季竹，“快走吧，班主任说七点半要进班。”

季竹“哦”了一声，连忙把水杯盖好放进书包，跟着他往教学楼走。两个人并肩走在爬满爬山虎的走廊里，阳光透过叶子的缝隙落在地上，碎成一片光斑。季竹偷偷用馀光看韩雨杰，他走得很稳，脊背挺得很直，头发被风吹得动了动，露出一点光洁的额头。

“那个……”季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你眼睛下面那圈……是天生的吗？”问完她就後悔了，这问题也太冒犯了。

韩雨杰的脚步顿了顿，侧过头看她，眼神里没什麽波澜：“嗯，天生的。”

“挺好的。”季竹赶紧找补，“很特别，一眼就能记住。”

韩雨杰没接话，只是嘴角似乎轻轻动了一下，快得让季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两个人走到高二（3）班门口时，班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吵吵嚷嚷的。韩雨杰径直走到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把书包放在旁边的空椅子上，像是在占座。

季竹站在门口，扫了一圈教室，发现只剩韩雨杰旁边的位置是空的。她深吸一口气，抱着书包走过去，轻轻敲了敲桌子：“同学，这里有人吗？”

韩雨杰正在翻课本的手停了下来，擡眼看她，又看了眼旁边的空椅子，声音比刚才软了点：“没人。”

季竹立刻把书包放好，拉开椅子坐下，刚想跟他再说点什麽，班主任就拿着花名册走了进来，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班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女老师，戴着眼镜，笑容很和蔼，先跟大家说了几句欢迎的话，然後开始点名。

“韩雨杰。”

“到。”韩雨杰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季竹忍不住侧过头看他，他正坐得笔直，目光落在班主任身上，眼尾的淡青色在灯光下似乎更明显了点。

“季竹。”

“到！”季竹立刻举手，声音脆生生的，班主任朝她笑了笑，又继续点名。

点名结束後，班主任让大家轮流自我介绍。轮到韩雨杰时，他站起身，只说了一句“我叫韩雨杰”，就想坐下，班主任笑着调侃：“韩雨杰同学，多说两句嘛，比如兴趣爱好什麽的，让同学们多了解了解你。”

班里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韩雨杰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没什麽特别的爱好，喜欢安静。”说完就坐下了，耳朵尖似乎有点红。

季竹看着他的侧脸，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原来这麽怕热闹。轮到她自我介绍时，她站在讲台上，看着台下的同学，目光下意识地落在最後一排的韩雨杰身上：“大家好，我叫季竹，季节的季，竹子的竹。喜欢看书，也喜欢……观察有意思的东西。”她说完，特意朝韩雨杰眨了眨眼，看见他的耳朵更红了。

自我介绍结束後，班主任让大家自由活动，熟悉一下新同学。季竹刚坐下，就有几个女生围过来跟她聊天，聊到一半，其中一个女生指了指韩雨杰，小声问季竹：“哎，你跟韩雨杰以前认识吗？他好像有点冷啊。”

“不认识，今天刚见面。”季竹说，“不过他人挺好的，刚才我水杯洒了，他还借我纸巾了。”

“真的吗？”另一个女生眼睛亮了，“我刚才就注意到他了，长得好好看啊，尤其是眼睛下面那圈，好特别，像熊猫一样！”

“熊猫？”季竹心里一动，忍不住看向韩雨杰，他正趴在桌子上看书，侧脸的线条很柔和，眼下方的淡青色在阳光下轻轻发着光，真的像熊猫那双软乎乎的眼睛周围的毛。

“对呀，”那个女生点点头，“感觉叫他‘熊猫’还挺可爱的。”

季竹没接话，心里却把“熊猫”这个外号记在了心里。她看着韩雨杰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名字——季竹，竹子的竹。熊猫……竹子……她忽然觉得，这两个词放在一起，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这时，韩雨杰忽然转过头，正好对上季竹的目光。季竹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假装看书，耳朵却控制不住地热了起来。她能感觉到韩雨杰的目光在她头顶停留了几秒，然後才转了回去。

九月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爬山虎的清香，也带着一点少年少女之间悄然萌发的丶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季竹偷偷擡起头，看了眼旁边正在看书的韩雨杰，心里默默想：韩雨杰，熊猫，季竹……或许这个高二，会比她想象中更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