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帷幕（第1页）

帷幕

卫灵之最终还是认了，他将事件的真相对李林二人全盘托出。林月初推测得不错，的确是他卫灵之监守自盗。

为了继续混迹赌坊，卫灵之大胆地盯上了这笔货款，他先是找来地蛇帮帮主，以一百两银子为代价，要其出手拦下张察翰一行人并夺下那六百两银子。一百两银子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不小的诱惑，独眼也不例外。为了得到这笔钱，他派了四个小弟埋伏在张察翰的必经之路上，不出所料地成功劫下这笔货款。

拿到货款的卫灵之继续在赌坊里潇洒，面对急得团团转的孙梧，他也只是假意安慰几句。一到夜晚，他又如往常般奔向赌坊。

为何如此心安理得？因为卫灵之心里清楚，独眼与他将此事做得干净利落，即使是上报官府，大概率也是不了了之。

事情就如卫灵之所设想般发展，无人能知此事件的幕後黑手。

直至这天，孙梧提出前去尊月楼。

“如今你们也已识破一切，我也无话可说，”真相大白後，卫灵之反而无比坦荡，“我只问你们一件事，孙梧可知晓？”

面对如此执迷不悟毫无悔改之意的卫灵之，林月初失望地摇了摇头。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哈哈哈哈，”像是听到什麽可笑的事，卫灵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是我棋差一招，如今也只能由你们落井下石。”

最终，李云端忍无可忍，拎小鸡似的一把将卫灵之拎下了马车。

马车疾驰，除卫灵之外，其馀人很快就回到了临水镇。不过，车夫并没有带着林月初与李云端回到卫宅，而是驾驶着马车在一家酒楼前停下。

酒楼内，孙梧早早就按约定在房间内等候，自卫灵之被尊月楼的二人带走後，她便立刻带着打包好的行李离开了卫宅。不管卫家的下人们如何劝阻，她都毅然决然地留下和离书。

见林月初与李云端到来，孙梧不顾自身的不便，立刻起身行礼。

见状，李云端眼疾手快地扶起孙梧。

“二位是我的恩人，孙梧感恩不尽，”孙梧字字发自肺腑，“是你们让我早日识破了卫灵之真面目，得以脱离苦海。先前约定好的酬金我已命人备好，还请两位不要推脱。”

虽说下山执行任务就是为了赚这笔酬金，但此刻内心汹涌澎湃的李云端倒是对这笔酬金满不在意，“看到孙小姐如此豁达我们也就放心了。说实话，比起得到这笔钱，我们更愿意看到你重获自由。”

孙梧没有回应李云端的话，只是颔首一笑——离开卫宅容易，但想要彻底放下，或许还需要些时间。过往的日日夜夜镌刻停留在孙梧脑海，过去几年里，她的情绪大部分都是为卫灵之而起伏。卫灵之永远不会知道，孙梧愤怒的斥责中，带着怎样的不甘与痛楚。孙梧赤裸裸地站在卫灵之面前，可他却无动于衷。孙梧怒火中烧，几乎要燃尽自己的心血，可在对面的，是一滩平静得毫无波澜的死水。

不过，孙梧也明白，如今，自己最需要的，就是勇敢的迈出步伐，远离卫灵之。也许就在某天，心中为卫灵之泛起的涟漪会悄无声息地归为平静。

“既然如此，那恩公就更得收下了。”回过神来的孙梧接过下人手里的托盘，亲自朝李林二人走去，“二位恩人若不收下，孙梧可要夜不能寐了。”

既然孙梧已如此开口，二人也只能收下她的好意。“那孙小姐接下来如何安排？”接过托盘，林月初询问孙梧道。

“自然是回孙府，”孙梧笑道，“至少我还有我爹娘。”

简单询问孙梧接下来的打算後，不愿打扰对方休息的林月初与李云端便打算离开。但就在林月初转身离开时，孙梧身旁的柳儿突然向林月初深深鞠了一躬。

千言万语，此刻也难表谢意。柳儿知道，是林月初向孙小姐推举了她，她才能被孙小姐指名点姓地带离卫宅。

那日，她留下泪水，今日，林月初为她擦拭。

林月初回头扶起柳儿，亦无言。

既然真相已经大白，孙梧也离开了卫灵之，按理，林月初与李云端也应功成身退。

可此时林月初心中，还牵挂着一人。他原想与李云端商量一番前去张宅，不料二人刚下楼，却见本不应在此的张察翰正端坐在四角方桌旁。

望着不远处的张察翰，即使没有靠近，林月初也能从张察翰眼里读出些许忧愁。这是张察翰难得的情绪外露，他想。

方桌上只摆放一壶茶和三个茶杯——看来张察翰是有备而来。

就在二人走近时，张察翰已为林月初与李云端斟好茶。

“请坐。”张察翰擡手示意。

“谢谢。”李林淡淡回应。

不及张察翰开口，林月初便主动开口：“想必张公子已知事情真相了吧？不知此次张公子随孙姑娘前来是有何要事？”

若林月初没猜错，或许在孙梧有所行动时，张察翰便已知晓。不过，按张察翰的个性，林月初还真不知接下来他会有何行动。

果然，张察翰并不接林月初的话，反而将话题引到孙梧身上，“孙梧要离开灵之？”

或许是张察翰质问地过于直接，亦或是张察翰与卫灵之关系紧密的缘故，听到此话李云端不满地回应道：“像卫灵之这种无可救药的人，孙小姐想逃都怕来不及。”

无可救药。

四字一出，张察翰原本就稍显忧愁的眉眼此刻垂得更低。

“挺好的，没什麽不好。”张察翰自顾自地开口，像是说给对面二人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或许，张察翰也和孙梧一样有太多无能为力的瞬间。

张察翰与卫灵之少年相识，在这不长不短的二十年，他们二人相依为伴携手度过大部分时光。张察翰既欣赏过卫灵之的光彩，也窥见过卫灵之的阴暗。

张察翰从没有低估过时间的力量，他也知道随着时间的消逝，他与卫灵之之间的情谊也会渐渐褪色。这二十年天上地下，张察翰看过太多太多，他的心缓缓闭合，只留存他与卫灵之的布庄以及——卫灵之。

他什麽都不求，只求一直守着他与卫灵之的家业，只求陪在卫灵之身旁，十年，二十年……张察翰不敢奢求，他只愿多一天，再多一天。

可他终究低估了自己——原来，他早就看不透卫灵之。

张察翰早知卫灵之好赌，他也曾劝过卫灵之收手，可当对方泪眼朦胧地说自己想要一种东西来证明自己活着时，张察翰又心软了。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环境的影响下，他知晓卫灵之会贪于享乐。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希望卫灵之能改变，为了布庄，为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