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来世我们相隔多远,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会找到你。”
林月初眼泪掉得更凶了,自从同江暮生在一起,他变了个人似的,平日里压抑在心里的情感化为源源不断的眼泪,淅淅沥沥的,像是要将半生诉尽。
“不要难过。”
江暮生像当初林月初身中噬魂毒时安慰他那般,薄唇轻轻贴上林月初的脸,试图拭去那片湿润,却没发现原来他自己也早已落泪。
二人在这一方天地里如痴如醉地将情感宣泄。此时此刻,满心满眼,唯有心中所爱之人,谁也没有注意到门外的声响。
直到门被人推开,光亮争先恐後地闯入这片未被侵占的暗地,林月初这才有所察觉地睁开朦胧的眼。
江暮生同样发觉身後的响动,匆匆忙忙地直起身子与林月初稍稍分开,而後慌乱地回头探去——玉华手握短刀,晦暗不明的双眼正定定地看着林月初。
“你想做什麽?”意识到情况不妙的江暮生挣扎着挡在林月初身前,“你不能擅自动手!”
可玉华却没有因为江暮生的警告而停下脚步,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予江暮生。
林月初脸上依稀还有泪痕,他同样静静地看着逐渐逼近的玉华,那神色与其说是淡然自若,倒不如说是疲惫不堪。
“不行!”
江暮生的身体紧紧贴着林月初,焦躁不安地挣扎着,“玉华,你想想,当初是他把你带出留春坊的。”
留春坊。
三字一出让玉华晃了神。不错,当初是她苦苦哀求着林月初将她带出留春坊,可那也不过是奉隐主之命,摸清林月初身份,以便後续行事。
玉华依旧在靠近,手中的短刀同样在逼近,眼看着林月初就要死于刀下,江暮生急得挺起身子扑向玉华。
“江暮生!”林月初这才有了反应。
江暮生扑倒在玉华脚下,这让林月初那颗向死之心又剧烈地颤动。
“你想做什麽我都答应你,这与江暮生无关!”
玉华没有说话,而是迅速举起手中的刀,干净利落往下一划。
瞬间,时间凝固。
江暮生瞪大了眼,心脏仿佛就在此刻停止,他呆呆地看着林月初,却迟迟说不出话。林月初也绷紧着身子,没有一丝一毫地动作,只有那双眼同样不可置信。
直到捆绑在手上的断裂掉落在地上,林月初这才後知後觉地动了动手。
玉华蹲下身,又是手起刀落,林月初腿上的绳子也瞬间断裂。
“你——”林月初带着疑惑与诧异看向玉华,可身体却下意识靠近江暮生。
玉华这才施舍了江暮生一个眼神,同时顺便帮其解决掉身上的束缚。
“为什麽?”江暮生喃喃道,他原以为玉华是来取他们性命,不料她却亲自斩断了他们身上的绳索。
“春娘去见隐主了,这是个好时机。”玉华收起短刀,脸上的表情却是无限感伤。
“恩公,恕玉华不能送你一程,”从身後取出两个面具,玉华将其递给林月初。
也就在这时,林月初才发现玉华发间的那一点红。
只有梅花吹不尽,依然新白抱新红。
那只市面上普普通通的,做工算不得精细的银簪正稳稳当当地别在玉华发间。
林月初接过面具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恩公,听玉华一句劝,若是想活命,务必离奉天派,尊月楼远点。”
江暮生被玉华的话一噎,想开口追问又不忍破坏这难得的气氛。
林月初知道对方也只能言尽于此,郑重地点了点头,他开口:
“那你,可要与我们一同……”
“不,”玉华打断了林月初的话,“自从进了玄幽阁,我便永无退路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随着玉华的话涌向林月初心头,玉华擅自放走他们,下场怕是不比洛离要好。
林月初想劝阻,可在玉华的从容下又开不了口。千言万语,最终凝结成一句:
“保重。”
“……保重。”
玉华坦然一笑,目送林月初与江暮生疾步离开。
林月初将她从留春坊带离,不过是在玄幽阁与她的计划之中。
可这只银簪呢?玉华指尖抚过发间那点冰凉,那一点点红梅就在这昏暗中绽放,在她发间绽放。
自她入玄幽阁,所有人都想从她身上得到些什麽。就算是偶尔地给予,也只是为了更好地索取。
对她好又毫无所图的,为何偏偏是被她视为眼中钉的林月初一行人呢?
玉华微笑着取下发间的银簪,将其紧紧攥在手中。
这份恩情,她算是报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