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闻书右手堪堪扶着闵峰结实的臂膀,一双充满哀情的眼依旧落在方青和身上:
“别……我知道谁……杀了……林静……”
“杀”字一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出去!”倏地,方青和开口打断纪闻书,但这回他并不是叫纪闻书离开,而是将颤抖的指尖对着周围一群无关之人。
“出去,除了她,你们统统都出去……”方青和连声音都止不住开始颤抖,纪闻书的话如一支箭直刺入他的心口,令他痛苦却又令他为之颤动。
“纪闻书!”闵峰呼喊着纪闻书大名,心里的痛楚丝毫不比方青和的少。
他知日日夜夜在他身旁的纪闻书丶十五年缄默不言的哑娘一直在遮掩些什麽。他也知自己永远也触不到那片黑暗,可此刻却也只愿那禁忌之地无人踏足,甚至最好连他都不去探究。
“你这是何必呢?”闵峰凄凄切切地,“这是在惹火上身!”
放任纪闻书不管的结果如何闵峰并不清楚,但此刻他已然动了带纪闻书离开的念头,无论如何,他都接受不了他们的生活有任何波动。
闵峰想着,便要去拉纪闻书,奈何纪闻书纹丝不动。
这下连王翊都看不下去了,他心酸又无奈地唤着闵峰,可对方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予。
“出去……都出去。”纪闻书的声音沙哑,轻微,磨得人生疼。闵峰又嘀嘀咕咕地在她耳边说了什麽,可纪闻书充耳不闻,坚定如山。
林月初同样震惊诧异不已,纪闻书既是奉天派弟子,又与自己双亲有关系。怪不得二人第一次相见纪闻书一脸不可置信——原来是见到故人之子。
但,最令林月初惶恐的是,对方竟说她知道母亲被何人所杀!这与他对双亲之死的认知全然不同。一时之间,林月初只觉山崩地裂天翻地覆。
但方青和与纪闻书还在催促着他们离开,林月初茫然地擡起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不远处的方青和——方青和曾说,他的双亲皆是死于十五年前的正邪大战。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没人想离开,没人愿意离开,方青和看着眼前胡乱的场景终究是发了怒,以至于十几个尊月楼的弟子连拉带拖的,终于将大堂恢复成原想空荡的模样。
只馀纪闻书与方青和,两两相望。
有言道:人生长恨水长东,在纪闻书如杜鹃啼血般的诉说下,十五年前的恩恩怨怨,就此翻开。
纪闻书本是奉天派弟子,也是苏舷行与林静歌的师妹,三人自幼相识,亲密无间,也在奉天派度过一段极其幸福美好的幼年时光。
随着年纪渐长,纪闻书与林静歌也从懵懂无知的女孩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少女,而苏舷行也渐渐展露锋芒。
那时,纪闻书师父——奉天派掌门已步入耳顺之年,也开始有意培养下一任奉天派掌门,一时之间,奉天派上上下下是争奇斗艳,各种花招的层出不穷。
没有人甘当绿叶,所有人都想入掌门之眼,可正因如此,向来成熟稳重的苏舷行才格外受掌门关注与喜爱,即便他的武功并不是师父一衆弟子中最拔尖的一个。
奈何高处不胜寒,衆人见掌门有意无意将派中事务交手于苏舷行,自然心有不甘。其中最不满的,当属武功超群的程科。
程科同样拜于掌门门下,也是苏舷行师弟与是纪闻书师兄。
与其他弟子不同,程科自幼便展现出极高的武术天赋,师父传授的一招一式,别的弟子或许要磨个三天两夜,而程科一直都是事半功倍。正因为如此,他也是奉天派的天之骄子。
他第一年参加武术大赛时,甚至不满二八年纪,当时几乎没有人正眼看他。可谁料,这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却一举夺魁,将当时许多声名显赫的江湖高手狠狠踩在脚下。
也正因如此,在发现师父的心有意无意向苏舷行倾斜时,程科才尤为不满,甚至到最後演变成怨恨。
为了激励弟子奋斗图强,奉天派每年都会举行大大小小的比试,派中的弟子可任意参加,也就在那年,程科碰巧对上苏舷行。
在场上,程科一时被嫉妒又怨恨蒙蔽了双眼,竟当着衆人之面对苏舷行下了狠招。虽说此招最终被师父挡下,但苏舷行还是因此受了不轻的伤。
而程科因其心狠手辣,也被师父剥夺了参加下一届武术大赛的资格,同时面壁思过三月。
噩梦发生在第二年深春,师父下山执行任务,受了极重的伤。
奉天派请了神医前来,神医开了药方後,便匆匆忙忙上了北极之地。程科在听说师父受重伤後,竟将照顾师父的重任一举揽下。
要知道,像程科这样心高气傲的天才,最受不了的便是打压。前段时间师父才当衆狠狠责罚了程科,现在,在师父病重时,程科还能不计前嫌贴身照顾师父,这实在难得。
那一阵子,苏舷行投身于派中事务,少有闲暇,有时,他也会抽空去看望师父,在看到程科尽心尽力照顾师父後,他也心有触动,与程科的恩怨便如此烟消云散。
可日子一天一天过,师父的病却迟迟不见好,派里陆陆续续为师父换了几个医师,却都无济于事。最终,师父还是撒手人寰。
掌门突如其来的逝世让奉天派上上下下陷入无尽的混乱,但当务之急,便是找出下一任掌门人。
话到此处,纪闻书看向显然不耐烦的方青和:
“不要急……接下来……才是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