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上)
一个是尊月楼弟子,一个是奉天派弟子,一个是男子,另一个也是男子。任谁也想不到,这一幕来得如此突然,就连早已得知江林二人身份的一行人也是目瞪口呆。
一吻即毕,场上一片鸦雀无声。二人在这大庭广衆之下作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实在令人不忍直视。
江暮生几乎不敢擡眼往四周望,甚至连近在咫尺的林月初的脸都不敢光明正大仔细一瞧。
他爱极了林月初,自然也喜欢与林月初亲近,可如此超乎意料的行为也是让他恨不得找条缝隙往里一钻,好对周围的一切不管不顾。
林月初自然也是羞赧的,耳郭也染上绯红,可他还得故作镇定,若无其事地开口:“花红是我拿的,当初接近江暮生,也是我隐瞒身份,他丝毫不知我是尊月楼之人。”
这个吻,不是为了落实他与江暮生的关系,而是为了告诉衆人为何江暮生会出手相助——不是因为奉天派,而是因为他。
情字难解,叫人甘愿蒙昧。场上,又是一阵沉默。对于江暮生为了林月初盗窃花红此举,衆人自然是唾弃。
但,他们心里也有几分了然,倘若当时江暮生真不识林月初,那将此事与尊月楼和奉天派的恩恩怨怨掺和在一处,自然也是牵强。
可依旧有人梗着脖子提出异议:
“若是江暮生是为了你而背叛尊月楼呢?毕竟他连花红都敢窃取,谁知道你们二人究竟如何。”
“好,假设你说的不错,江暮生的确为了我而背叛奉天派,那何月呢?叶鹿灵呢?”林月初不卑不亢朗声道,“况且程科残害的不止我们几人,各位不妨听听这位前辈的经历?”林月初後退一步,纪闻书立即上前。
比方才发现何月更震惊,是场上混迹江湖多年的前辈。比方才发现何月更疑惑,是初出茅庐的少年,但他们也很快在他人口中得知此人身份
——是苏舷行师妹,同样也是程科师妹。
纪闻书定定凝视着台上之人——程科早已发现她的存在,不惊不慌,一幅淡然模样仿佛已有对策。
“程科……为了掌门之位,杀师,杀同门。”这十五年来,纪闻书无数次幻想着事实真相终有一日能大白于天下,而如今,正如她所愿,当着各路豪杰之面,她亲自揭开程科丑恶的面目。
直到此刻,这群来自四面八方的江湖中人才发觉今日事态之严峻。
从何月到江暮生,再到纪闻书,他们心情简直跌宕起伏,就像翻越一座高山後发现另一座更高的山峰,发觉一朵拍打在沙滩的浪花後头一定是一朵更大的浪花。
那些曾後悔无法亲眼目睹正邪大战之人也不会再因此事而惋惜,因为今日,他们已然见到了堪比正邪大战还要夺人心魄的场面。
“还请各位……见谅,拜程科……所赐,我嗓子……已毁,但今日,我还是要将……掌门十五年前……各种事实……真相告知……各位,以慰师父丶师兄师姐……在天之灵。”
纪闻书艰于发声,每吐一字都是在挤压着喉咙,断断续续,嘶哑难听,却宛如一曲幽怨绵长的哀歌。一种难言的哀愁随之笼罩在衆人心头,所有人都沉默着,耐心等待纪闻书下文。
程科自是一样,即便心里早已被怨恨不甘充斥,可他也还没傻到主动阻拦纪闻书开口的地步,否则岂不是成了不打自招?没关系,只要纪闻书一行拿不出任何证据,便是红口白牙说破天也无济于事。
十五年来,桩桩件件早已在纪闻书梦里演变过无数次,因此,她在向衆人讲述时,是条理分明逻辑清晰,衆人也仿佛被带入十五年前的奉天派,对程科的罪行亲眼所见。
师父死于程科手下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可林静歌呢?“当年,找到林静歌……尸首时,是在奉天派……後山,她胸口虽……插着一把……血影宫标记……的小刀,可我就……想知道,为何血影宫……之人会出现……在奉天派後山……与林静歌相斗,亦或是……林静歌拖着……重伤的身体……不去医室……而去後山?”
纪闻书指着台上的程科,带着满腔愤恨一字一句:“是你带人……上了後山,事情究竟……如何,怕是只有……你一人清楚。”
即便一行人轮流不断地指控程科,可程科依旧是奉天派掌门,在各路人士面前,他依旧代表奉天派,依旧需要几分体面。面对纪闻书声声泣血的控诉,程科并不勃然大怒,只是脸上依旧是衆人熟悉的哀痛:
“师妹,我还当你是我的师妹,可你为何要为了维护尊月楼而在这大庭广衆下污蔑师兄呢?你若是执意如此,师父的在天之灵怎能安息?”
见程科还有脸提师父,纪闻书更是怒火攻心,即便磕磕绊绊字不成句,她也依旧极力痛骂。
自此,所有人心里皆是乱如麻线。何月口口声声称程科是玄幽阁背後之人,纪闻书则是指出程科是十五年前还真掌门离世的真凶。这两件事,只要其中一件为真,都足以掀起轩然大波。
可事实究竟如何?何月一脸坚毅不似作假,纪闻书一脸悲愤更是真实无比,但她们所指认的,可是当年凭一己之力挽救奉天派于水火之中的程科啊,即便二人字字泣血,可依旧有人希望程科掀翻指控。